第026章 老叫花子

    柯老三伸出硕大的手掌便向小灵子胸前抓来。小灵子惊叫了一声，撞在老乞丐肩上。老乞丐本来低着头，猛见那大汉冲到跟前，并伸出手来，吓了一跳，只道他是来打自己的，急忙胡乱把手往上一抬，试图阻挡。

    老乞丐说：“我可没说他耍的不好。我看他耍得不错，挺好看的，所以用不着我教了。”

    里面有人！是个枯瘦的老乞丐，正坐在地上敲剥烤鸡外面的干泥。他猛然看见吴秋遇和小灵子推门进来，也是吓了一跳，慌乱叫道：“这是我买的鸡！不是偷的！”

    这屋子不大，里面除了一堆茅草和一些乱柴，几乎没有什么东西，看上去应该是看青人的临时住处。北方有些乡村地区，一到秋收季节，大户人家就会安排人手到田里守着，防止被人把成熟的庄稼或是瓜果蔬菜偷去。这些看庄稼、看瓜果蔬菜的人，就俗称“看青的”。

    曾可以在门外看到了，赶紧抱拳道：“晚辈曾可以拜见倪帮主。刚才多有得罪，望老前辈千万息怒。我们知错了。”

    曾可以、邵青堂等人摸到了小屋附近，示意大家噤声。

    提起蒙昆受伤的事倒是让曾可以一愣。他也正觉得奇怪呢，只是一直没顾得细想，于是问道：“莫非姑娘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秋遇应了一声，急忙撤到老乞丐身后，用手抵在他腰间的命门，低声道：“你别乱说话啊。”

    吴秋遇也赶紧转到老乞丐的前面，傻笑着：“老前辈，你好……”

    老乞丐叫道：“哎哎哎，他前一个师父已经被人害死了，你让他拜我为师，我不是也要被人害死了？不干，不干！”

    吴秋遇也看出来了，失口叫道：“他真的没淹死。”

    曾可以一愣：“姑娘这话……还请姑娘多多指点。”

    农妇不再与他理论，抄起窝棚边的一根柴棍，朝着老乞丐身上就打：“叫你嘴硬！还不承认！”

    小灵子说：“本来走投无路了，就想让你冒充丐帮帮主，我好拿话把他们唬住。谁知他们不上当。幸亏你这帮主是真的，要不然我们可就惨了。多谢你了，老前辈。”

    小灵子忽然说道：“前辈，你现在是秋遇哥哥的师父了。我们还不知道你老人家的大名呢。”

    小灵子看着柯老三和邵青堂，趾高气扬地说道：“反正话已经说明白了。您们想要怎样，就看着办吧。”

    曾可以退出门口，大致看了一下柯老三的伤势，又叫白鹿司招呼散布各处的人手，便带着人急急忙忙走了。

    吴秋遇停下来，也想听听这位新师父的说法。

    小灵子却毫不慌乱，对着老乞丐说道：“师父，我知道您老人家不让我随便提起你的名头。可是现在，我要再不说，他们就要当着您老人家的面欺负我。这您总不能不管吧。待会动起手来，您要是把他们打伤了，或是打死了，也都是罪孽。我看还是先跟他们说清楚了才好，免得事后他们怪您欺负小辈。你说呢，师父？”

    小灵子看了看手里的鸡，哼了一声，说道：“可惜了那几只鸡，把咱们的钱都快花光了。这个老泥鳅，就该饿他几顿！”

    老乞丐看了她一眼，腰间被人顶着又不敢分辩，只得摇头叹息。

    老乞丐说：“你在屋里也能听见，还是不行。”

    邵青堂哼了一声，说道：“哼，随便找个叫花子就想唬我们吗？丐帮帮主，你说他是他就是了？”

    老乞丐继续咬着鸡腿，含糊说道：“谁说我是丐帮帮主了？”

    见柯老三和邵青堂都出去了，吴秋遇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

    老乞丐往门外张望了一下，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用手指了指他们，笑道：“啊，是被人追杀呀。呵呵。那好吧，只要你们不来抢我的鸡，我就不暴露你们。”

    老乞丐并不亲自演示，每次只看吴秋遇演练，挑挑毛病，吆喝几声。

    吴秋遇点头称是，于是扶小灵子上了马。

    小灵子惊魂稍定，看了看眼前的形势，心里似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赶紧殷勤地给老乞丐揉着肩膀，笑嘻嘻说道：“师父，我就知道你老人家不会不管。”

    老乞丐稍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大笑。吴秋遇暗自摇头，心说：“这两个人倒是心眼都不少。”

    “老泥鳅？”吴秋遇挠了挠脑袋，呆望着老乞丐，不太相信。

    老乞丐说：“我在别处买了瓜，从这路过不行啊？”

    小灵子顿时愣住：“是你打的？你……”她没见过吴秋遇用“降魔十三式”，不知道吴秋遇有这个本事，自是难以置信。

    小灵子说：“我师父懒得跟你们计较，还不快走？”

    老乞丐轻轻哼了一声：“哼，你这丫头！”

    小灵子说：“你要收下秋遇哥哥，我们一定好好伺候你，天天让你有鸡吃。”

    小灵子只道他要反悔，急忙说道：“前辈，你已经收他作徒弟了，可不能现在反悔啊。如果嫌他耍的不好，你可以教他嘛。前辈。”

    老乞丐叫道：“找马干什么？那东西太大，马肉不好吃。我只要吃鸡！”

    小灵子暗自替农妇担心：“她要是把老乞丐惹恼了，老乞丐一掌拍过去，还不要了她的命？我可不能不管，大不了把瓜钱赔给人家，可千万别闹出人命来。”她正要上前解劝，却见老乞丐挨了打并不还手，只是抱着胳膊“哎呦”，便暂时停住，没有急于露面。

    小灵子说：“他有底子的，只是不会使。有你老人家指点，他一定学得很快的。”

    小灵子上下打量着老乞丐。老乞丐被她看得发毛，问道：“你看什么？”

    老乞丐见她不再追打，急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老乞丐愣了一会，支吾道：“啊，啊，好，好。”

    老乞丐看了看吴秋遇：“他很聪明吗？他现在会武功吗？”

    小灵子说：“你说的没错，叫花子是很多。可是，叫花子的头儿却只有一个。我师父就是丐帮的帮主。”

    老乞丐把剩下的半只鸡揣到怀里，将手在身上抹了两把，站起来说道：“我再跟你们说清楚，不许再说我是丐帮帮主，我也没什么武功可以教他。你们走吧。我也要走了。”

    小灵子对老乞丐说：“前辈，现在秋遇哥哥回来了，你就开始教他武功吧。”

    老乞丐说：“老叫花子没名没姓，你随便怎么叫都行。”

    门外的曾可以也是一惊，开始仔细打量这个老乞丐。

    吴秋遇回身把门关了，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小灵子开始观察屋里的状况。

    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少了，但小灵子并没有看过吴秋遇练武，也正要好好看看。此刻见他耍得好，不禁高兴地拍手叫了起来：“打得真好，秋遇哥哥。我都没看过你练这个。”

    二人大致辨明了方向，沿路向东南驰去。

    小灵子说：“你说你奉命拜会各路前辈，出门的时候，你爹没有告诉你什么样的人可以拜，什么样的人不用拜吗？”

    老乞丐两手护着头脸往后退，慌乱之中被瓜秧绊倒了，一屁股跌在地上，狼狈不堪。

    吴秋遇说：“那一下，是我打的。”

    小灵子说：“嘿，你还笑！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白鹿司扶起柯老三，悄悄撤出了门外。

    小灵子嘻笑道：“前辈，你净唬我。再不说实话，我真叫你老泥鳅了，你可不要生气。”

    小灵子见他栖近，一时也慌了，直往老乞丐身边退闪。吴秋遇急忙暗中提了内力在手上，只待他要出手伤到小灵子，便拼个鱼死网破。

    吴秋遇愣愣地站在那里，傻傻说道：“为什么要拜他作师父啊？我已经有师父了。”他仍记着老乞丐假扮铁拳王骗师父的事。

    吴秋遇不想让小灵子生气，虽然心里不是很情愿，却也勉强对着老乞丐叫了声：“师父。”但并不想跪下磕头。

    小灵子说：“咱们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得赶紧去给祁老爷子报信，告诉他姓邵的不是好人。”

    此时，柯老三和邵青堂已逼进了门口，曾可以等人见屋内狭窄，便停在了外面，守住门口。

    小灵子说：“你说他耍得好看，就是说，他的武功不实用了？前辈，你就好好教他几招实用的，等秋遇哥哥学会了，也不至于给你老人家丢人。毕竟，他已经是你的徒弟了嘛。”

    吴秋遇和小灵子走到茅屋前。

    老乞丐说：“你们在这躲也躲了，我的鸡也吃完了，咱们各自散了。干吗非要纠缠我呢？”

    老乞丐说：“这样好了。你每次去找鸡的时候，剩下我们两个人在这，我再教他。”

    小灵子眼珠一转，低声对吴秋遇说道：“秋遇哥哥，你快去制住那个老叫花子，别叫他乱说话。我想办法对付他们。”

    老乞丐惊讶地看着小灵子，不知这丫头搞什么鬼。

    曾可以圆场道：“姑娘说笑了，邵伯德高望重，怎会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半路听说，有些差错也说不定。”

    老乞丐继续闷头把一只鸡腿嚼完了，抬头看着两个人：“他们都已经走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吴秋遇也扭头望着小灵子。

    小灵子笑道：“看看，有人急了不是？好了，这本来不关我事，看你对我师父还算恭敬，才费口舌给你指点一二。这里面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吴秋遇和小灵子心里清楚啊，现在已经不是还马那么简单的事了。去路都被挡住，众人步步逼近，吴秋遇和小灵子只有往门里回退。

    邵青堂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心中暗恨，但是此刻有丐帮帮主给她撑腰，又不敢发作。

    小灵子见吴秋遇回来，笑道：“秋遇哥哥，你师父让我叫他老泥鳅，你说好笑不好笑？”

    柯老三和邵青堂都是一愣。吴秋遇也一时懵住，心说：她哪来的师父呀？

    吴秋遇“哦”了一声，扭头对小灵子说：“马已经找回来了，就拴在外面。”

    见小灵子满有把握，毫不慌张，柯老三和邵青堂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邵青堂急忙撇清道：“曾公子不要听她胡说！当时咱们可是在一起的。我哪有机会安排下手？”

    老乞丐这才抬头说了一句：“你们走啦？好，走吧。”

    农妇高声吼道：“你站在俺家的瓜地里，手里拿着瓜，脸上还粘着子儿，不是偷瓜的是什么？”

    老乞丐被她一说，停了一下，嘴里叼着啃剩一半的鸡腿，一手按住烤鸡，一手把另一只鸡腿扭了下来，举着，含糊地嘟囔了一。他也知道自己没说清楚，又把嘴里的鸡腿拿出来，重新说了一遍一遍：“你们也来尝尝？”

    柯老三却叫道：“公子，就这么一个小茅屋，人还能躲到哪里去。咱们进去就把他们掏了。何必躲躲藏藏的。”白鹿司也点头表示赞同。

    小灵子想起当初在朔州城东小树林吴秋遇跟蒙昆周旋的场景，在一旁说道：“秋遇哥哥，你对付蒙昆的时候，那套身法挺好，可以叫师父看看。”

    小灵子殷勤服侍。老乞丐足吃足喝，心情倒也不错。

    小灵子试着叫了一声：“老泥鳅。”

    吴秋遇觉得屋中狭窄，施展不开，便说：“这里地方小，我到外面试试。”

    小灵子下了马，走近了几步，躲在暗处观瞧。听了一会，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农妇说老乞丐偷瓜，老乞丐不承认。小灵子心中暗笑：“这老泥鳅太没出息，身为丐帮帮主，竟然如此的不检点。”

    路上，邵青堂仍在辩解：“曾公子，你千万别听那丫头胡说。她是来我府上捣乱不成，才故意出言陷害。蒙昆老弟受伤的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在门口探头张望了一会，确认众人都走了，小灵子才长出了一口气，捂着胸口轻拍了两下，说道：“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小灵子笑道：“你呀，真是个老泥鳅。好，你只管教他，我不看就是了。我进屋去，行了吧？”她见这位丐帮帮主武功高深却全无架子，觉得他很好相处，便大胆叫他“老泥鳅”，知道他不会生气。

    小灵子叫吴秋遇去把马找来。

    老乞丐只顾苦笑着摇头。小灵子见了，急忙问道：“怎么了，前辈，他打得不好吗？”

    小灵子忙说：“算数，算数！”

    吴秋遇突然吓了一跳。小灵子忙问：“怎么了，秋遇哥哥？”

    老乞丐说：“他耍得不错，挺好看的。我看，也不用我教了吧。”

    吴秋遇见她不信，便走势提气，朝门外打出一记“破除迷雾”，正是那天打伤柯老三的那招。小灵子惊讶地看到，门外几步开外的一小片玉米秸杆全都应声折倒，打在周围的秸杆上，哗哗作响。

    柯老三回过神来，笑道：“你看，他自己都说不是了。你还有什么把戏？”

    江寒本来紧张得不得了，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无心揭露自己，心中暗自感激。

    邵青堂这才放心了，暗中赞叹曾可以的心胸和气质，对这个年轻人越发喜欢。

    小灵子冲吴秋遇使个眼色，小声说：“秋遇哥哥，快拜师父啊。”

    邵青堂隐隐猜到她要说什么，急忙在外面喊道：“曾公子，咱们已经得罪了倪老前辈，就不要再打扰他老人家了吧。咱们赶紧走吧，还得回去看看蒙昆老弟。”

    老乞丐道：“随便你怎么叫，我生什么气。”

    老乞丐被她哄得笑了，点头道：“好，我不生你们气了。可是，我不承认我是帮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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