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开战

    这人好奇怪，前后像换了个人似的！

    颜水月只在宗门的典籍内，见到过这样的形容，当时她的脑子里，还非常辛苦地在想，数千里的巨物，在天空中飞行的感觉，会是怎样。

    李珣腹诽一声，青玉剑一振，发出一声如金玉交击般的震鸣，青雾般的剑气绕体而飞，便如同山间环绕的烟岚，如虚似幻。

    随即，天空中便炸开了一团刺眼的火光。

    李珣屏住了呼吸，眼睛直勾勾地看过去。

    众人瞳孔中青光一闪，那人来出口的半截话，便永远说不出口了，他斗大的头颅飞上半空，脖颈处鲜血狂喷。

    解决了小麻烦，李珣身形不停，排空直上，似要去和那个放出虚空剑气的高手比拼，但才到半途，身形却是一转，手上甩出了一样东西。

    明玑并不认为她的话有什么暖昧之处，她现在正向李珣展示，一个功力高深的修士，左右双手的平衡，会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所以，就算是战事激烈至此，在诸宗门这一方，仍有包括清虚在内的五位真人级数的高手未曾加入战场，为的就是防备此事。

    如果没有李珣，明玑甚至可以在地面炸裂之前，便远遁空中，还能顺手一剑，刺穿他的脑袋。

    颜水月看得清楚，这正是那位叫“洛无昌”的修士。

    飞剑无根，可以不论；拿着招魂幡的大胡子是个硬手；那个发虚空剑气的，才是要命的高手！

    “这个古怪的家伙，功力明明不怎么样，怎么能使出那么一剑的？嗯，难道明心剑宗的剑诀真有如此妙用？”

    颜水月在宗门的典籍中见到过这一记载，她拍手叫道：“永夜极光……”

    攻击他的有一把飞剑，一团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黑雾，还有一道十分强劲的剑气。

    前冲、后挫两种大力并发，就算是千锤百炼的钢铁也要给扭成麻花，逞论他的身体？

    各宗弟子在各自仙师的招呼之下，首要任务便是结阵。

    场中一时间剑拔弩张，每个人都顾忌周围的危险，也就是防备周围的所有人。便像是一个火药桶，稍微有一点火星进去，便是令人粉身碎骨的大爆炸。

    这种攻击那人还不放在眼里，只是随手挥洒，便有千百剑气纵横，李珣若敢上前，必会给斩得粉碎！

    便在此刻，她身后响起一个爆喝：“闭嘴！”

    李珣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现在战局正是方兴来艾，交战的敌手随时都有可能变更。像明玑这样名声在外的，不知有多少人想找她麻烦。

    便在这时候，真正的麻烦来了。

    也许是一百年、两百年，他不确定，但他还有唯一一件可以确定的事情……将来，对妖凤，有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地招待！

    确认无误后，他点了点头。

    “想明白了？可惜，让你不明白的在后头！”

    但是，当明玑的手臂环过他的腰，手指扣在他腹侧时，他分明感觉到了使血液沸腾的刺|激，还有……明显的罪恶感。

    李珣心跳得很厉害，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恐惧。

    李珣速度陡增，趁对方分神的机会，他身影一闪，已欺近那人身边，一剑挥出。

    剑光闪过，在那瞬间，宝剑似乎已经虚化了，像一个虚而不实的影子，没入密实的剑雾中，转眼之间又重新化为奔雷掣电般的剑光，破障而出，自道士胸口一穿而过。

    阵势当即一乱，敌人正是抓住这一点，七八道飞剑，十多件法宝一起攻上，李珣只觉得耳边一震，便被骤然迸发的冲击打飞了出去，打着转撞到地上，所幸凤翎针和玉辟邪及时反应，护住了他的内脏，这才幸免。

    对手发力的时机，正处在明玑出剑、飞天，并调整姿势的时候。

    即使如此，清算人数时，也还是折了一个。

    “北溟有巨鱼，身长数千里。仰喷三山雪，横吞百川水。凭陵随海运，悼赫因风起。吾观摩天飞，九万方未已。”

    众弟子一起欢呼，这时候，颜水月却看向李珣，只见他已放下剑来，正收剑入鞘。

    李珣不知她何意，急急一眼扫过，见对方是个面目阴沉的中年道士，脸侧也受了伤，此时将要飞到千尺以外。

    在典籍上，红羽金斑当然不叫红羽金斑，它有一个权威性的称呼。

    这下弟子群真的乱了，他们彼此之间大都不过是点头之交，也有不少是第一次见面，此时慌乱之下，只觉得周围之人全都是可疑的面孔，每个都是潜伏进来的妖怪。

    清脆的骨胳断裂声响起，李珣肩胛至少裂成了四半，半边身子的真息运行更是乱成一团，这还是他强行移位的结果，要不然，绝对是后心中拳，当场毙命。

    他呆了呆，然后做出一个最拙劣的动作──横剑护胸！

    虽然天空中是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但眼尖的修士们都可以看出，这黑暗的天幕，正在缓缓地蠕动，那是生物式的呼吸，以至于方圆千里之内，都响动着一波奇特的呼啸声。

    刚刚敌人合力一击的冲击实在太大，李珣虽有宝物护身，却被打出老远，再加上之后的移位，他和宗门的人之间隔了起码三百步！

    刚刚那一手还是他最近才发掘出来的，威力虽强，却只能用一次，便要缓冲上三五日！

    不夜城周边的禁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便在第一波震荡下炸成粉碎。

    妖凤明眸闪动，火光流转，森然回应：“恁多废话！”

    李珣一眼扫过，在那一乱的空档，宗门弟子至少又倒下一个，但其它人还是及时结成了小阵，甚至还能够护住地面上两个不知死活的同门。一起一落中，尽显大宗本色。

    那他还怕什么？

    明玑拼着硬接一记，给诸弟子指点关键，也就在她说出此话之后，众弟子辛苦维持的阵势，也终于崩溃。

    李珣怔了怔，这才明白了明玑的意思，他心中好笑，但有那么一股冲动，让他拔剑出鞘数分，然后，一字一吐地说道：“早晚，有那么一天的！”

    李珣被肩伤折磨得龇牙咧嘴，但在这种乱局中，也没法得到有效的治疗──就在明玑拉他起来的空档里，她至少发出三剑，斩了一个想占便宜的散修！

    明玑并没有受到这伤势的影响，剑气越发凌厉，然而，就在她去势一挫的时候，真正的硬手已经趁机发动。

    这是“雾隐长空”的高明剑诀！

    明心剑宗此时布下的是“悬空阵”，这是个难度较大的阵诀，诸弟子都要有精深的御剑功力，最起码要有剑光绕体的水平。

    此时不夜城已彻底沦为了战场，七八百名修士、妖人在天空、地面捉对厮杀，战圈在不知不觉间，已扩大到近千里方圆，而这个范围还在扩大。

    当这一切都合在一起，他还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呢？

    两人的目标，是由清虚等五位高人布下的防御圈，那里全是在恶战中受伤的弟子，距此不过百丈！

    最要命的是，两人都有飞行绝迹的本事，打起来忽隐忽现，一个不好，就说不定闯到哪个战圈里面，而碰上的人，自然也就倒霉透顶。

    她也仅想到这儿而已，后面事态的变化之快，实在令人目不暇接。被天芷上人震毙的两个妖人，尸体还来倒下，阴沉的天空中，仿佛被泼了墨，转眼间便黑了下去。

    聆风子和古音这一对，最是诡秘不过，双方忽东忽西，忽天忽地，在方圆几百里范围内打了个不亦乐乎。

    那人采用的是最狠辣的近身剑法，身剑合一，剑气锋芒尚在三步外，他的脑袋便已像针扎般痛苦。

    在这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清溟的喝问：“妖凤，当真要与天下人为敌？”

    而对方的目标，是李珣！

    扶住她的，正是她的师尊玉岚道人。

    在这一刻，她急得想哭。

    想到这儿，这位年少的水镜门人，便心情一畅，笑嘻嘻地离开了。

    整个不夜城都亮了起来，由雪金硫石铸就的建筑群落，一个接一个地挥发出蒙蒙的白光，当这些光芒聚合在一处时，整个不夜城已经笼罩在一片茫茫的光雾里，如梦如幻。

    他做贼心虚，四面扫了一眼，见并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接着便将凤翎针收回。

    既知强弱，剑气便随心意流转，猛然一涨，青玉剑煞气惊人，一个涨缩，先将黑雾撑开，李珣身形移位，避过遥空而来的剑气，旋又剑芒暴闪，那把飞剑发出一声尖鸣，剑刃崩缺了一个口子，光芒也急速黯淡下去。

    颜水月睁大眼睛，回头看去，事实上，整个场地的人也都同她一样动作。

    “吱吱咯咯”的扭曲碎裂声，从遥远的海上传来，从不夜城看去，可以见到大片大片的极光壁破碎剥落，上面爆射的极光元磁，打在这片黑暗的“天空”中，也只是弹动了几点火光，便消失不见了。

    金光闪耀，便好似在虚空中撕出一道裂缝，缝隙中，透出的是金色的火光──大光明火，可炼魂烧魄，化一切污秽，破一切邪法，所过处鬼神辟易，无物可挡。

    明玑唇角竟是一弯：“很好，盯着他！他刚刚给我一剑，我只削掉他半边耳朵……不要让他跑了！”

    颜水月有些挫败感，她自从修习水镜之术后，一双眼睛看人修为，都是百试不爽，没想到今天却走了眼。

    可以想象，潜伏进来的妖怪，是绝不会吝啬于再加上一把力的。

    李珣心里一时间不知是什么味道，感激当然是有的，但更重要的不是这个，真正使他难忘的，是一种难以言述的充实感。

    “半桶水”耳中忽地贯入这明显的女性嗓音，他也是一愣，然后他便骇然发觉，自己一往无前的拳头，竟被人扳着肩膀，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也就是说，它攻强于守，真正的防护禁制，还是城外的极光壁。而极光壁又怎能抵挡妖凤、古音这样的绝代高手？

    而如今，她真的见识到了。

    李珣如何不知，只是他刚想表示一下关心，便被明玑一眼瞪了回来。

    她还是那个样子，仍是那一身火红的裙装，透出的却是冰雪般的冷寂。

    也不知这弟子群中混入了多少妖怪，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天上的时候，再下杀手，又是七八个弟子倒下。

    他只来得及转过脸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光闪耀，切肤而入。

    “嗯，天机无限，一半一半。这样也就可以了！嗯，还赚了声‘师姐’呢！”

    最后四字，其硬如铁，其冷似冰，真如一桶冰水，当头泼下，弟子群中的嘈杂声息被这一喝尽数压下，一时间，整个场地静寂若死！

    那个黄袍道士似也知道危机来临，手上长剑剑气暴涨，化为层层剑雾，千层百迭，将身前封得密不透风。

    李珣仿佛没看到这数百道目光，他长剑指天，口中连珠地说话，却字字清晰，没有半点儿模糊之处──

    天边突现一抹朱红，它从光与暗的交界处闪现，然后在转眼间就延伸至整个海天交界处，海水在刹那间变成了血红色，就如同翻滚的岩浆，在迷离的水气中，一次潮起，海岸上已千疮百孔的万里极光壁，便轰然粉碎。

    转瞬之间，李珣身上一片血红，不知被剑气划破了多少处。

    毫无疑问，这看上去漫无目的一击，就是在示威。换个说法，也就是在挑战！

    妙化宗那边的实力，显然出乎己方的预料。

    看着天空那个身影，他的眼神迷离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风中，似乎飘散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这气息挟着风，吹进他肺里，这是……火的味道罢？

    而这时候，他明白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他伸出手，指着那黄袍道士的方位，大叫道：“在那里！”

    然而，便是海边绵延千里的极光壁，在这巨大的妖物面前，也只能成为一堵中看不中用的琉璃墙！

    有一个玄妙精微的阵诀，攻防效率必然会提高许多，这也是各宗与散修最大的差别。

    “这是什么功夫？”那人脑子里先进出这个念头，然后才猛醒：“这是谁的手？”

    说话间，她剑上威力竟然丝毫不减，又将一个冲上来的妖人震毙。只是她手臂的伤口也再次迸裂，鲜血已染红了整个手臂。

    这诸色光雾亘空同在的奇观，只持续了半息时光，很快的多种颜色便都淡了去，只留存下一种绿莹莹的光雾，铺洒开来，垂接天地，绵延足有千里。

    这哪还是簪子？分明就是一根火红色的羽毛！

    不错，使飞剑未必擅长飞剑，人家用拳头更厉害！

    她几战下来，身上还是洁净无尘，只这一下，便溅了半身血渍。

    这算是又见面了罢？

    “娘的，天下的散修妖怪何其多……”

    不可能！他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而这也是他最后的想法。

    不过，转过念来一想，她见此人第一眼，便在心中批他为“血瞳厉魄，杀劫无穷”之相，在刚才那次动乱中似乎有些体现，这倒也不错。

    李珣仓卒之下，剑芒绕体的效果大减，被人从后方一举攻破，余势未竭，又重重地轰在他肩头。

    王岚道人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永夜极光已经调整好元磁质性，生克之下，鲲鹏老妖已不足惧，只是接下还有古音、妖凤等人，你功力低微，帮不上忙，便去内城元磁中枢处协助布防罢！”

    她锐气方泄，注意力又全放在空中，偷袭者从三十步外发动，十步之外方气息外烁，而当明玑注意到他时，那人已欺入五步之内了！

    那人先是一喜，但又很快发觉，李珣中了几十剑，却处处都只是皮外伤，绝无伤筋动骨之处，真正要命的几剑，却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儿反应！

    一声高亢入云的啸音曳空直上，这是镇魂宗宗主厉斗量的邀战，这宏大的啸声便如同一记冲天巨拳，猛轰在漫漫“天幕”之上。

    这感觉相当复杂，一时间也没法分辨。

    而李珣偏偏上了。

    不过，李珣自己的情况便有些糟糕了。

    而在火光乍现之时，众多修士已经御剑飞起，便是反应慢的，也都真息护体，挡住了这一击。

    想当年，她也是从一次次生死搏杀中增进修为，在生死在线几度徘徊，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上空中那能发虚空剑气的散修，见识也算不凡，看到他先是迷茫，后又恍然的眼神，李珣森然一笑。

    就在她叫出声来的同时，不夜城的正中心，光极正殿之前，一道紫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然后便如一把擎天宝剑，左右一摆，然后猛一旋转，霎时间，白茫茫的光雾整个染成了紫色！

    她架着李珣向东走，一路上经过不知多少战圈，却没有一个能阻她分毫！

    永夜极光或许是通玄界最玄奥的禁制阵诀之一，但它的最大威力却仅在于对敌人针对性的攻击。

    而且此人心机颇深，应当是一直隐在他身后，在他转移注意力的刹那，出手偷袭，果然一击见功！

    他吐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小心一点儿，挑几个软柿子捏，便应该没问题了！

    整个不夜城，刹时间被一波火风暴席卷过去，城中那些坚实的建筑还好些，可是那些树木花草，纵有禁制相护，也是大片大片地被扫成白地。

    在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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