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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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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在这时候,阴散人闭关,推了个样貌极嫩的小道士来──别说他那所谓的“七十”高龄,整个京城,除了那被道法仙术迷昏了头的胡涂皇帝,没人信这个!

    好小啊!

    很快,就被李信微怒的声音打破:“你来这里做什么!”

    财、名、权都不能使其动心,那么,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可以办到的,也仅仅是一个“色”字了!于是,便有了今天这踏雪出游的邀约。

    李珣闻言,又是一惊。看向血散人时,却被他冷森森的眼神逼得低下头去,他拿着绢帛的手,已不由自主地在发颤。

    也正因为如此,几日来,藉各种名目与“小国师”交流感情的人,蓦地多了起来。

    这只会使那些官员更加不知所措。

    这边又有人笑:“罪过罪过,先不说佳人是否欣赏,有小国师在此,你们却妄谈杀生之道,就不怕李道兄召个闪雷劈下来?”

    小道士话不多,但每句话必切中实地,一针见血,关键处却又圆转如意,绝不伤人脸面。但若有人真敢逾越底限,那么,他的反击,也一定是犀利锋锐,转折间颇有那国师的风范,更因其背景深厚,极具杀伤力。

    这突然的变故让轩中出现了刹那的静默。

    论价值,《血神子》绝不会逊于《幽冥录》太多!

    李珣看着他们一路上胡闹,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李信所说的房间,其实便是在园子中的一处小轩,距假山也就是二百步的距离。当他们在轩中坐下,燃起灯火时,外面的假山便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融入黑夜之中。

    李珣不想让自己的亲人有什么不自量力的愚蠢行为,然而,在两散人的眼皮底下,他也不能太过直白。

    众皆大笑,李珣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也弯弯嘴角,算是回应一番。

    阴谋!阴谋!

    听他叫得顺畅,阴散人浅浅一笑,将目光投向血散人。

    等他说到“近日不回去”这字眼的时候,他分明看到,李琮眼神中,流泄出的丝丝戒备与疏离的神情,即使这神情仅仅一闪而逝。

    他看着李琮,微一摇头:“琮儿,你来得也是正好……”

    阴散人浅浅笑道:“有了这《血神子》,你们这师徒的名分就算是落到了实处。这可是你师父‘血魔化心大法’的出处……”

    恍恍之中,阴散人唇边那一丝嘲弄的笑容,变得无比清晰。何止是阴散人要笑,便是李珣自己,也要大笑几声呢!

    李信明显抽了一口凉气,他迅速地伸出手来,抓着了李珣的肩膀:“李道长,这……”

    官场上,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要名,有人抓权,所谓酒色财气之类,都能在人身上找到对应之处。有了这个,别人才能有的放矢,不会落到空处。

    她话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刚刚那陈兵园内,杀气腾腾的情景,大家只当从未发生过,一派和气,一派和气啊!

    便如今日,就是由几个京城内的王公子弟,藉昨夜大雪,今日当出城赏雪景为理由,请李珣出游。

    难道一向对所谓神仙方士看不顺眼的福王殿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和国师有了默契?

    抱着这种心思,几日来踏进国师府拜会的大臣便多了起来,而李珣手中,也多了好多帖子,都是请他赴宴与会的邀请。

    不过,和那位神秘的女国师不同的是,这位“小国师”李道人,却与民众亲近许多。这几日有不少人,都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李道人,与王爷、世子、臣工等,在街上并肩驰过,游冶京城,十分活跃。

    十多场宴会下来,整个京城,竟没有一人敢说摸透了这小道士的底。只是在依稀间觉得,这小道士与福王府走得近一些,和王府世子李琮,看上去很是投缘。

    他和李琮在大门处沉默了好一会儿的工夫,这才低声开口:“让国师府左右的哨探散了吧……在那里没半点用处。”

    也有人送些道书古籍、秘法真诀,而李珣在山上又有什么道法真诀没见过的?身上《灵犀诀》、《幽冥录》、《血神子》等,又都是通玄界一等一的法诀。这些凡间之物,他只是翻上两页,便一笑置之。

    刚刚还在感叹这些俗人生命之短暂,便如蝼蚁一般,现在居高临下,远远看去,正好应了当时所想,如果他现在伸出手去,五指箕张,大概可以把这些车马人流一并合入掌中吧!

    正当李珣重点强调两散人的危险性时,耳中忽“刷”的一声响,这声音也不甚大,却让他猛地跳了起来,在父亲、兄弟吃惊的目光下,他勉力露出一个笑容:“师父他们在唤我……”

    李琮没他这么好的骑术,早早便下马图个安全,此时走到近前笑道:“这次来得早,不用再和人抢位子了!李道兄请看,从此地看下游十余里,家家的车马均在眼下,又可近睹大江东去的盛景,算是最佳的观景之处!”

    当然,目前还是在两散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些事情便不能讲得太透。还有通玄界那样的神异之地,凡人若不亲临,也是难以想象,自然也要改上一改。

    这个计划,一行人中也只有两三人知晓。

    他手心里已渗出了汗,但怕把字迹沾湿,他连忙摆出毕恭毕敬的模样,将绢帛折起,收入怀中,然后大礼叩谢。而这些动作,只换来了血散人的嘿嘿冷笑,这让李珣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这些年轻人,又是一声呼喝,调转马头,开始狂奔。

    他这样讲下来,不过是花了一炷香的工夫,九年时日,转瞬流过,其中转折低回之处,又怎能使人尽知?

    李琮并没有因为李信的怒气而有所慌乱,他冷清如秋水的眸子,在李珣身上一转,笑意虽然敛去,却仍然从容不迫:“听说父王和李道长在这里说话,孩儿特地带了一些香茶过来。”

    上天注定了这父子三人的亲情流露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外面一声梆子响,是打更的余音透过园子,传到了这里,便如一个约定好的信号,三人在这声响中,各自稳定了情绪,从他们并不太擅长的领域中脱身出来。

    他的反应很值得称道,因为在这种难以置信的事实面前,他还懂得问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李珣来说,此时父亲和兄弟的眼神,绝不是什么可以在日后拿来深深怀念的。他将目光迎上,三人眼神相对,却齐齐发现,彼此之间那一个最深刻的共同点──理智!冰雪般的理智!

    没有得到自己想到的回答,李琮心中略有不甘,还想再问,李信却不再给他机会,转身进门,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居移气,养移体。虽只是短短几日,李珣的心态,却已经有了长足的改变。

    人观蝼蚁,不过是下等之物;而修士观人,又何尝不如此?

    因此,他只能含糊其辞地道:“在山下,孩儿听的是师父、师叔的指示,回不回山,也要看两位长辈的计划如何。嗯……近日,想必是不会回去的。正好孩儿也能向诸亲慈尽孝……”

    而血散人由此别开蹊径,修出的“血魔化心大法”,更被号称为近万年来,通玄界最可怕的魔功!

    便在李信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李珣已一振衣衫,双膝跪地,低声道:“不肖孩儿李珣,参见父亲大人!”

    李珣开始还听他说话,然而,看着远处车流渐多,人如蚁聚,从这边看过去,他心中却生出了一些奇特的思绪,早将那话自动摒弃耳外。

    直到阴散人开口:“这些时日,我与你师父要闭门参悟一些法诀,不见外客。若有人来找,便由你代我去。以你的本事,应付这些俗事,也足够了!”

    阴散人向李信那边扫了一眼,略一点头,算是打个招呼,然后就向李珣道:“看你与王爷也是本家,投缘得很,闲来无事,也要到这里多多拜会才是!”

    接着,有另一人笑着接下去:“河滩上这么多车架,咱们哪有时间一个个找去?浪费时间也就罢了,万一被哪个不合意的缠住了,那可就呜呼哀哉,难以收拾啊……”

    不知不觉中,他胸臆间的豪纵之情几乎便要满溢而出──他是个小小的后辈不错,可是,他毕竟是这些不死不灭的修士中一员!他也可以御剑飞空,顷刻千里;也可以餐风饮露,不食烟火;也可以举掌反复,倒海移山!

    他亮出手中精巧的茶包,以兹证明,登时让李信无话可说;然而,李琮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反问了一句:“父王和李道长这是在演哪出戏啊?”

    阴散人莫测高深,难道这小小道士也高深莫测不成?

    他真的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欢畅,终于仰天长笑,胸中快意,也顺着这笑声,远上青云之端。

    接下来的,便不再是亲情脉脉,兄友弟恭之类的话题了,李信开始询问关于两位散人的情报。

    也只有高蹈碧空,御风神行之人,才能有这般的感想吧!

    距离可以缓解压力,这话看起来没错。离那假山远了,李珣心中便不自觉地轻松了许多;此时,李信正让下人去泡茶,轩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珣的聪明便在他将山上岁月,一笔带过,却是浓墨渲染在山道上被老太妃救起,却掩面而逃的情形。

    李珣一怔,也只是一怔的工夫,小轩内的空气猛地一沉,压在身上,竟有了几分凝滞,这压力迫得他当即开口:“孩儿这次下山,却是奉师命……”

    他知道朝堂上下,阴手毒计层出不穷,今日的朋友,明天便会变成生死仇敌。可是他不在乎,他有绝对的自信──在人间界,朝野上下,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

    和阴散人高傲自恃,又不可捉摸的性情相比,这小道士却是一个从官场油锅里滚出来的老油条!

    此时,李信和李琮也已经来到近前。血散人根本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转身离去,血红色的袍服在黑暗中闪了两闪,便消失不见。

    说罢撒手,帛绢顺着夜风,飘飘悠悠落到李珣手上,李珣顺势扫了一眼,只见上面都是些深奥辞句,多与修炼有关,当是一门颇精深的法诀,心中更是一奇。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李珣也不去管他,只在心中略一整理,便将自己从八岁起,一直到今日的经历,有条不紊地讲了出来。

    用最土的话说,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么?

    一路上,他们也见了不少一大早便驱车前往河边的车队,其中有不少香车玉驾,自有佳人。

    可是,在人间界,他却是国师的弟子,是皇帝的亲信,诸王子臣工,对他都如众星捧月一般,更有无数人要仰他的鼻息生活。

    李珣极配合地露出些许疑惑之色。

    李琮眸光闪亮,看着他的父亲,轻声问道:“王兄之事……要和老太妃她们说吗?”

    传说中,这位“小国师”,与当今天子同姓,乃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女国师的弟子,一身仙法,已得国师真传,十分了得。而且,还驻颜有术,外貌俊逸出众,有如翩翩少年,没有半丝老态。

    照他的话说,便是八岁之时,拜血散人为师,奉师命上连霞山修一门道术。中间林林总总,便是八九年过去,直至最近,要去拜会阴散人这位师叔,才有机会下山,与亲人见面云云。

    李珣不知兄弟心中是怎样的想法,便是他自己心中如何,似乎也有些弄不明白。

    如果没有足够说服别人的理由,哪个人会信你?凭你那一跪?还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点点血肉感应?

    其中艰险苦难,还有自己所做的不堪之事,都被他以春秋笔法删节不述,如此做法,除了维护脸面之外,便是为了避免所谓“以情惑人”的大忌,但如此的感觉却也是复杂得很。

    《血神子》?怎么会是《血神子》?

    这太可怕了……

    说着,他已不敢再耽搁下去,急急招呼了一声,便转身出门,直奔园中假山。

    然而,在李珣身上,京城的官员们,却有些迷茫。

    这话笑吟吟的,却锋芒犀利,似乎连李信的面子都被剥去几分;李珣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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