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不过这一次他忍住没有吭声。小灵子也紧张地看着他,见他没有再吐露,才放下心来。
郑威出于礼貌,站起身来。吴槊却仍大列列坐着,就如没看见一样。
吴秋遇点了点头。
祁少城说:“那大师真个厉害。想那忻州吴家刀门的大刀头吴槊,也是个力大无穷的壮汉子,他抓住大师的手腕,想把他拉倒。哪知道,任凭他使出全身的力气,那大师动都没动一下。大师一抬手,吴槊就跌出去了,差点撞在桌子上,幸亏大师身法奇快,把他扶住了。明知有人暗中使坏,那大师竟不愠不怒,谈笑间就把事情摆平了,不单功夫了得,修养也是没的说。真是个深不可测的老和尚。”
祁少城上前问道:“不知众位是哪里来的朋友?”
小灵子抱住吴秋遇的胳膊,让他知道自己没有生气,才对祁少城说道:“客人中藏龙卧虎,他们都随便指点你一下,你可就厉害了。”
曾可以道了声“有劳”,便与聂是非等人在台阶下等着。
远远听到大门口有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吴秋遇不禁心头一震,便要抬手还礼。一句佛号唤起了他幼时的回忆。
祁少城走入大厅,心中盘算着如何跟父亲说,怕的是也像吴秋遇和小灵子刚来时一样,父亲不肯接见。
小灵子拉了拉他,低声道:“你还想跟他们回去当和尚?”
吴秋遇被她说得一愣,想了想,也觉得此事不太正常。
那家丁一听她要“叫公子好好奖赏你们”,当即说道:“多谢姑娘。我们这就去找衣裳。小翠,快走,别让姑娘等急了。”
吴秋遇说:“你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待着就好。”
那家丁说:“有一伙人……在门口……没有请柬……要进来……”
三个人笑了一阵。当然其笑意各有不同。小灵子是成心热闹气氛,吴秋遇则是尴尬的苦笑,只有祁少城是真的在笑,他觉得小灵子天真可爱。
小灵子急忙替他遮掩道:“你们一行人,三位小师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待会大师父不说你们粗心才怪。”
曾可以说:“想必是祁公子吧。在下曾可以,我们从蓟州来,本要专程拜会天百公的,路上听闻府上要举办正名大会,竟是赶巧了。因此特备薄礼,冒昧前来祝贺。希望来得不算太晚。”
祁少城听父亲果然推辞不见,难免失落,道了声“是”,便低头往外走。
“也好,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客人到了。”祁天百知道他在这里拘束,索性放他去了。
祁少城急忙把众人往里请:“曾公子,快请。家父正在里面与几位长辈说话,我引你们去见他。”
小灵子说:“大家自便就好。你只要别忘了派人来送吃的就行。”
祁少城见父亲热情相迎,心中也很高兴,找家丁安置了聂是非等人,便也迈步走进厅里。有了曾可以,他不再担心说不上话。
忽听无涯大师开口说道:“慢。公子不忙去。老衲有话要跟令尊说。”
祁少城还在继续:“恒山派的莫掌门,五台山的无涯大师,……”
吴秋遇不想再瞒她,就把当年的事简要说了:“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师祖爷爷收养,在佛光寺长大,说起来也算是当了十几年的小和尚。他们是佛光寺的,前面那个就是住持方丈无涯大师,他刚去几天我就下山了。后面背包裹的,是一行师兄,和我一起上山砍过柴,寺里面除了师祖爷爷,就他和我最好。”
走在前面的老和尚身材瘦小,须眉皆白,正是五台山佛光真容禅寺的方丈无涯大师。后面跟着三个年轻的和尚。其中有一个吴秋遇认得,是当年师祖爷爷死后曾经和他一起上山砍过柴的一行师兄。
吴槊冷冷说道:“姓祁的看人下菜碟!老子进门就招呼了,他只是在门口假惺惺迎了一下,连台阶都没下。怎么一听说五台山的和尚来了,他就那么殷勤?跑得鞋都要掉了。”
祁少城说:“大后天。说话就到了。”
守门的家丁看见祁少城,相互提醒道:“公子来了。”
吴秋遇愣愣地说不出话。小灵子抬手指着正厅说道:“就在那边厅里,你们快去吧。”
吴秋遇弯腰捡起地上的念珠,走到一行师兄的跟前,递上前说道:“你东西掉了。”
吴秋遇和小灵子没有见到少城公子,觉得有点奇怪。碍于现在装扮的身份,不敢靠得太近,见祁天百和吕梁郑威陪着刚来的忻州吴槊一起进了正厅,便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准备往外走。
祁少城喜出望外,应了一声就急忙去了。
姓吴的并未真的介意,听他说道郑二哥,顺口问道:“郑威到了?他几时来的,怎的比我还早?”
祁少城道:“是的,爹。蓟州曾家的公子曾可以带人前来祝贺。”
其实,郑威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爽,也想着看看老和尚究竟是何等人,能叫祁天百如此殷勤,于是也不再劝,只等着到时候看热闹。
祁少城细数道:“那可多了。几十个官绅富户就不说了,我对这个没兴趣,自然也记不得名字。单是武林有名的门派,也请了不少。像是忻州的吴家刀,雁门关的杨家枪,朔州的铁拳门……”
小灵子见状,赶紧打岔:“还有无牙大师?他牙都没了,岂不是很老的和尚?”
小灵子很高兴,对他们说:“很好,多谢。你们可以走了。”
“喔。”吴秋遇应了一声,却站着不动。
四个和尚都是一愣,回过头看。
小灵子恍然大悟,笑道:“你倒知道忌讳了。好,我去那屋。”说完,拿着丫鬟的衣服到隔壁去了。
吴秋遇怕她生气,急忙解释道:“是少城公子在介绍无涯大师。我还没说。”
小灵子见了,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
小灵子笑道:“老爷子病成那样,他还有心思请客热闹,还声称是‘正名大会’。这像是有孝心的么?”
郑威回原处坐了。吴槊愣了半晌,见别人都坐了,也慌忙坐下,脸上早已憋得通红,一颗心仍在扑通乱跳。
“好啊。”吴秋遇点头同意,但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过,咱们出去走动,万一撞见铁拳门或是邵家的人,那可怎么办?”
“蓟州曾家?我不记得给他们发过请帖呀。”祁天百听着耳生,问道,“是你自己请的朋友么?”
祁少城继续说道:“还有吕梁的郑氏,宁武的邵家,……”
祁天百急忙出手去拉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眼看吴槊的脑袋便朝桌角撞去。
“五台山,无涯大师?”吴秋遇又叫了出来。
祁少城赶到门口,果然见到一伙生人。为首的是一个比他稍大的年轻公子,后面站着七八个人。那为首的正是曾可以,后面是聂是非、白鹿司、柯老三、蒙昆。还有三个随从,手里都捧着精致的礼盒。
祁天百正陪着无涯大师、吴槊、郑威聊天。吴槊感激无涯大师给他留了脸面,因此面子上客气了许多。
小灵子笑道:“你叫祁顺,她叫小翠,我都记下了,不会错的。”
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跟着家丁匆忙去了。
吴槊指了指他,笑骂道:“你倒腿儿快,抢了头彩。我还以为老子能是第一个到的呢。”
她再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小灵子看着吴秋遇,笑得前仰后合:“像,真像!”吴秋遇看着小灵子,也觉得怪怪的,但是真的跟那些丫鬟好像。
送走了祁少城。吴秋遇跟小灵子说:“我看少城公子是个真诚的好人。听他说话,感觉他爹也不像是没有孝心的坏人。祁翁病了,他们可是想尽办法要救治呢。”
吴秋遇见了,失口叫道:“一行师兄!”
无涯大师毕竟修行日久,有涵养,虽然心里明白却并不理会,面上微笑着说道:“多谢吴施主挂心,老衲尚能支持。”
第二天一大早,小灵子便敲门到吴秋遇的房间里来,神秘兮兮地说:“明天就是正名大会的日子了,不如趁着各路江湖人物还没来,咱们先四处察看一下。”
祁少城笑道:“当然不会。饿坏了你小灵子,我怎么跟秋遇兄长交代啊?”
小灵子回到房间,还没有开心起来。
郑威察觉到吴槊的脸色变化,问道:“怎么了,老吴?看你有些不高兴啊。”
一伙僧人在门口|交了请柬,走进门来。
被她说话一搅合,一行等和尚只当自己刚才听错了,也都没再多想,再次向吴秋遇和小灵子道了谢,又跟着无涯大师往正厅走去。
两个人相谈甚欢,已并肩走到了大厅外面。
吴槊瞟了一眼这个干瘪的老和尚,微微摇了摇头,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站起来,轻蔑地说道:“这就是五台山来的无涯大师啊,一路辛苦,要不要先歇息一下?”
“多谢施主。”一行和尚合十行礼,用手接过念珠,惊讶地问道:“你……认得小僧?”
祁少城急忙出门去看,见了来人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祁少城摇头道:“是啊。家父好结交,我也只能陪着,只怕这几天来的客人多,我不能好好照顾你们了。”
祁少城说:“来得早的,大多是乡绅富户,他们有的是时间。江湖上的朋友倒还没来几个,好像只有吕梁的郑二爷到了。”
祁少城点头道:“放心吧。我会安排他们都到后面去住。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只是两位要自己安排这两日,我不能时时伺候左右了。”
姓吴的轻轻哼了一声,半开玩笑地抱怨道:“你少虚情假意的。要是真想接我,还会站在台阶上不肯下来?”
小灵子笑道:“就像你们身上这样的就行。我们只是帮忙的,不讲究。办好了,我叫公子好好奖赏你们。”
一行和尚背的包袱里掉下一串念珠,滚落地上。
小灵子看到他真诚急切的样子,终于笑了:“你看你,满嘴绕不开一个和尚。谁关心你是不是和尚了,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
小灵子见状,急忙拉住他,低声问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你认得他们?”
吴槊哪顾得许多,他是存心要让老和尚出丑,于是手上暗中使劲,便把老和尚的手臂用力一扯。
家丁说:“他们说,是蓟州来的,好像是……姓曾的。一个公子,带了好多……好多人。”
吴槊愣愣地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
小灵子闷坐了一会,抬头看着他,开口说道:“秋遇哥哥,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咱们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我真怕哪一天,你离开我去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该怎么办。”她声音越来越小,又伤心起来。
“他怎么样?”吴秋遇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只见过无涯方丈几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武功,听祁少城一说,难免心生好奇。
祁少城从外面进来,刚才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暗自敬佩无涯大师的高深武功和宽容大度。
曾可以抱拳施礼,恭恭敬敬跟着祁天百往厅里走。上了台阶,他暂停脚步,回身吩咐道:“聂先生,你先安排大家在院里歇着,大家小声些,不要打扰里面的前辈说话。”
祁少城笑道:“小灵子,你想错了。那不是没牙的大师,是苦海无涯的无涯。”
祁少城大致听明白了,回头对吴秋遇和小灵子说道:“秋遇兄,小灵子,我先出去看看,咱们回头再说话。”
这一下让吴槊吃惊不小。郑威也看出端倪,暗自惊诧,没想到这老和尚枯瘦干瘪,竟有如此功力。祁天百见了,放下心来,刚才还怕老和尚被吴槊弄伤了,现在看来那担心都是多余的。
祁少城说:“公子稍候,我去通报一声。说不定家父会亲来迎接。”
祁天百赶紧吩咐:“祁福,你陪吴爷带来的兄弟们先去后面歇着。吴大哥,里面请,到里面兄弟再给你赔罪。”
小灵子把那个气喘吁吁的家丁叫住,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祁天百为无涯大师介绍道:“这位是吕梁郑氏的当家人。”郑威上前一步,拱手道:“郑威。见过大师。”无涯合十还礼:“郑施主有礼。”
吴秋遇也没完全弄清她是什么意思,就脱口说道:“不会的。我师父被人害死了,丁大哥也不见了,柳大叔去找香儿了,不就咱们两个在一起么?就算见了丁大哥和柳大叔,也不妨碍咱们在一起啊,你说是不是?”
忽然大门口一阵嘈杂,一伙人大摇大摆走进门来。为首的一人身强体壮,满脸络腮胡子,一进门就高声喊道:“天百兄弟在哪里?我老吴从忻州赶来,你怎么也不说出来接我?”一行十来个人,绕过假山,朝正厅走去。
“你的担心也有道理。”小灵子经他提醒,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冒失。
两个人各自在房间把衣服换了。小灵子要梳头,自然稍稍慢一些。
“也请了铁拳门?”吴秋遇不禁脱口叫了出来。
小灵子愣了一下,不高兴地说道:“那好啊。你去当你的和尚吧。我一个人倒也省心了。”
吴槊心中很不痛快,刚才自己一进门就大声叫喊,估计祁天百早就听见了,他也只是走出门口,站在台阶上迎了一下。怎么五台山的和尚来了,他倒跑出去迎接?他这么想着,不禁气哼哼地出了一口气。
小灵子说道:“那你就不用急着相认了。他们受邀前来,和祁天百有什么关联,咱们还不知道。先看看再说。”
“又在背后说和尚了。”小灵子走进门来。
祁少城摇头道:“我可没那个福份。他们都是家父请来的客人,热闹这一两天也就走了。何况,我跟他们这些长辈没话可说。只盼家父别让我挨个去拜见就好了。”
曾可以抱拳还礼,说:“少城公子一表人才。天百公好福气呀。”
吴秋遇仍在一旁哄着:“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怎么还真生气了。”
祁天百又介绍吴槊:“这位是忻州吴家刀门的掌门吴大哥。”无涯也合十行礼:“吴施主,老衲有礼了。”
吴秋遇急忙问道:“咱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