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破军

过，他手上裂开了十多个细小的伤口，丝丝缓缕的血液从伤口中渗出来，流到剑身上去。

    “……此剑前任主人横死，未散之怨气已沉入其中，再被血杀戾气污秽，内外交攻之下，若要清除，必须以符箓之术引导，然而这样，煞气横生，对你这持剑者，相当不利啊。”

    而在章顺的指点下，人们看到，在腾墙之上，缀饰的花木果实之间，偶尔闪动宝光，细看去，却是一件件品相不俗的仙剑、法宝。

    对此疑问，章顺微笑着垂下头去：“进一步的消息，请诸位与明玑仙子讨论吧。前面那些话，其实按着规矩，敝人也不该说，只是看见诸位与明玑仙子属同道中人……诸位，这边请。”

    “破军仙剑，乃是万年以前，一代铸剑大师梅鸠的得意之作，大师初入星玑剑宗，贯通驭剑之法，后投千帆城，习得铸剑之术，两相琢磨，又有天星铁为胚剑，方得此等利器，冠以‘破军’之名。”

    这一刻，他终于想到了，在坐忘峰上，与明巩交战时，那种不协调感来自何方，也终于想起来，天芷那没头没尾的警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时光倒溯七十年，李珣仿佛回到了繁华的嵩京街头，接受店伙计殷勤的服侍。等他回醒过来，眼前除了那些嘻嘻哈哈的洛玉姬们，便是那两个笑容不减的锦衣修士。

    三位美人儿要去，护花护驾的自不在话下，到头来十五个人里，例有十个要去。

    出口的味道已经有了些商贾气息，章顺却是陪笑：“这是箕阁主邀来参观公输大师炼剑的诸宗道友。”

    这种言语比任何响应都要来得轻描淡写，公输大师闻言，是真的不说话了，李珣心里有如猫抓一般，难受极了，而此时，洛玉姬终于耐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明玑师叔的宝剑，不是初雪吗？除了灵气逼人、峰利无匹之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参观，你们把大师炼器当成耍猴的么？”

    梅洁也想推辞，却被洛玉姬牵了手，无奈之下，只能应了，至于顾颦儿，抬眼见李珣未置可否，便不说话，被洛玉姬当成默认。

    对一位剑修来说，随身的剑器无异于第二生命。那是由自身气息精血浸淫淬炼的无上利器，当淬炼达到一定火候，什么神兵都无法相比。

    一切都晚了，他废尽心机，筹划的“重逢”，似乎仅仅是为了让他坠入这荒谬的场景中。

    这话有回应的，也有推却的，推却的大都是些老成持重的人物，如卢阳、圆尘之类。

    李珣看不到楼宇新修的痕迹，却能察觉到其中隐而不发的宝光，似乎这座建筑整体就是一件法宝，应是别有劝效。

    此话一出，李珣立知这是个长辈人物，当下不敢怠慢，再行一礼，方与两位女修进了门。

    “哪来的这种道理，天底下可从没有客人向掌柜的行礼来着，你们正道九宗的修士个个都好，就是礼数太多，早知道我就与图宗主换换，到双鼓屿去了。”

    走到台阶之前，门外两个待立的锦衣修士已笑嘻嘻地迎上来，开口便让人绝倒：“诸位客官，需要些什么？”

    她问的就是李珣想知道的，然而不等明玑作出响应，童子已经捧剑进来，所以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看那把具有特殊功效的宝剑。

    嗡地一声，洛玉姬等人都忍不住惊叹，旋又彼此讨论，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里间的布置十分简单，却是件件器物都有来历，就是隔音的挡板，也是上好的纯犀木制成，屋里静悄悄的，直到童子打开了侧门，才有人声传出来。

    公输大师低声说话，却一室皆闻，他牵引鲜血，间断涂抹在剑身上，形成一个个难以辨识的符箓。

    而她身后，那缓缓出鞘的短剑寒锋，却是另一种的味道。

    小妮子的说法颇有几分见识，不过要想说动明玑，还差得太远。见明玑微笑不置可否的样子，洛玉姬有些气沮，偏又发现李珣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宝剑，一句说也不说，不由大恼，在旁捶了他一记：“灵竹师弟，你总不能置身事外吧。”

    他心中有些不安，自斩天神剑之事后，他还是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应，但其中的关窍他又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迷雾中的茫然与强烈的威胁感汇在一起，顶得他坐立不安，心跳也紊乱起来。

    外面藤墙上挂的不过是百来件，随着廊道逐一看过去，廊道尽头的隔间，方是真正交易之所在，在那里通过各间的掌柜，方能寻到更上一层的精品。

    一个童儿开了门，见外面这么些人，也吓了一跳：“怎么今天的生意好了这么多？”

    目光稍一交流，便立时有两个人开口，要去下面逛逛，这下一呼皆应，到后来，只有好奇的洛玉姬扯着顾颦儿，陪着李珣进去观摩，剩下七人，以梅洁为首，由章顺引着，到一楼去游荡，正好是遂了心愿，或许还能做买两个法宝应景。

    这是表明中立态度的好办法，李珣甚至在想是不是百工堂的分店已经开去了西边散修盟会的驻地？

    其实这种以物易物的事情，在此界也算惯例，可像百工堂这样形成规则条例，光明正大地放出且一体推行的，从古到今恐怕还是第一回。

    他这么一说，除了李珣，诸精英弟子都是怦然心动，平日里这些珍藏见一件都难，而如今却有上百件摆在眼前供他们随意选择，就是不买，拿来过过手瘾也是好的。

    辛珣正想点头，明玑已经摇头否决：“这也不好，那里的布置已经临近尾声，你去了也没什么帮助，你还是去卢阳那里，你们几个小辈之后的安排，还需议一个章程山来。”

    明玑从容回应：“大战在即，也想不得那么多，再说只要应付过此战，再找大师想法消除隐患，也就罢了。”

    说完，他也不再用笑脸折磨大伙，再招呼一声，便背着手向前去，似乎是散步的模样，却越过众人所立位置，将大伙的退路断掉。洛玉姬等人面面相觑，只能认命地随章顺向内里行去。

    童儿应声开门出去，明玑略一欠身，道：“多谢大师。”

    以他的能力，这不免有些浪费。

    两个锦衣修士却是训炼有素的，脸上半点异色也无，依旧殷勤地引人向门内行去，李珣见此，颇多感怀。

    几个精英弟子都是见多识广之辈，都清楚这胖子的身分，被这厮“蓬荜生辉”地一喊，没有掉头逃走便是极有定力的了，当下，洛玉姬、梅洁打头，几个人都躬身行礼：“箕宗主。”

    童子见人数少了大半，这才满意，语气也放缓了些：“进来吧，到里面别随便说话，惊扰了大师，旁的也没什么，毁了你师叔的宝剑，又该怨谁去？”

    看里外通明的灯火，还有正门上方龙飞风舞的百工二字悬匾，李珣觉得称它为铺子未免太屈了些。

    此时，公输大师也握住剑柄，缓缓将剑拔出鞘来，在他刻意用气贯注之下，剑气嗡然鸣响，一室回音。

    李珣眼巴巴地看着明巩，希望四师叔能有个安排，他也好趁机办些见不得光的事。

    规矩？李珣想了想，问出一个关键问题：“千宝阁的珍藏，千帆城的匠师，都是此界最顶尖的，想来交易价钱也是不菲，却不知贵堂买卖要价几何？”

    李珣也发现了，明玑大概也想甩开他去办事，这让他颇为受伤，可他也不能真的追上去，无奈之下，只好先按着先前所说，去找卢阳他们。

    公输人师摇头不语，李珣心里则颇为不安，也不顾礼数，在后轻声说：“四师叔，那剑……”

    “破军剑魂，上引星辰。以天星流转之相，通人身气血肌理。为此剑所伤者，今生今世，均遭凶星照临，与此剑遥通消息。持此剑者，可如附骨之蛆，追蹑在伤者之后，更可寻机引动凶星为助力，击杀目标，端得是仙剑中之凶器，此界罕有。”

    眼前的情形就像是一个宿命的恶劣玩笑，投放在他眼前，而当他怒发如狂，要将其击碎之际，却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候，公输大师再度开口：“我需得提醒你一句，这以血杀戾气污损宝剑的手法，绝非是无意的巧合，而是血魔刻意为之如此，这宝剑便是全然无损，以其有备之心，想达到理想的效果，也不可能。”

    “若在战时，损伤了仙剑法宝，也能到此修理。像明玑仙子，便是来寻公输大师，来为宝剑祛秽除污的。”

    随后，他站了起来！

    童子待这段说完，方向里通报，一直报完了三人的名宇，那公输大师方淡淡允了，李珣这才得以登堂入室。

    “怎么不是初雪？”洛玉姬也非常吃惊。

    “是，大师，我知道了。”

    初时诸精英弟子还只是讨论这法子合适与否，但到后来，却是齐齐指向了千宝阁、千帆城的新奇手段：“这个，还像是修行宗派吗？”

    看到眼前众人这情形，箕不错也知自己弄巧成拙，眼珠一转，拍手道：“诸位是来看明矶仙子修剑的吧，这千帆城大师祛邪除污的场面，可是寻常难见一回，来来来，章顺，你领客人去甲字三号房，现场观摩公输大师的神艺。”

    以李珣的脑子，也要昏然片刻，才惊醒过来他身子猛然绷紧，反手将顾颦儿的纤手握住，发力的瞬间，眼中的世界似乎异化了其它人影都化做了难以描述的五彩流光，照耀在紫衣女修脸上，又好像是女修自身绽放开来的灵魂之火，灼热而直接。

    “铺子？”李珣为之瞪目。

    “四师叔！”李珣话刚出口便发觉，他的话音口气更像是撒娇，这认知让他大为尴尬，一个恍惚，竟让明玑脱身，只在匆忙中听到一句话：“我去百工堂。”

    眼前是栋楼宇，并不甚高，占地却是颇广，楼宇一层外廊支立的朱红木柱一字排开，长及半里，十分气派。

    咦，若真是脑中想的那位，箕不错的胆量倒是见长啊！

    随看符箓逐一完成，室内诸修士都能感觉到，剑身内部，似有一层凶戾之气，咆哮窜动，意图冲出来。

    这回，不但那人听见了，一旁的洛玉姬也转过脸来。

    “啊哈，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快请！”

    “什么剑？”洛玉姬受此提醒，发现自己有些唐突了，若此剑是某柄刚刚现世的上品仙剑，人家要换，自己还能抢过来不成？想到这个，她脸上微红，定睛去看。

    出了门李珣便有些后悔，这一行人说说笑笑，不像是个办正事的徉子，与岛上的大环境格格不入，偶尔几个匆匆而行的仙师路过，投来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祛秽？”

    李珣的眉头却皱得更紧，概因在箕不错转身，众人目光随之移动的刹那，有个人影在百工堂前厅一闪而过，纯凭印象，李珣只觉得那人影甚是高壮，也极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