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计划

    天芷瞳孔中，血红颜色似乎深了一些：“故老相传，雾隐轩在东南林海中自成天地，而其中空间妙用，遍及林海每个角落无远弗届，可有此事？”

    李珣从容不迫，并不急着为天芷解惑，而是徐徐理清脉络。

    “借刀杀人？”

    李珣随手拂开一条斜生的树枝，悠悠道：“不瞒上人，我与古音亦有积怨，上人若能功成，将有大利于我。如今上人沉屙已起，修为精进，先天五色神光又是霸道绝伦，若能计划周详，一击中的，我也是乐见其成，只可惜，事情远没有上人所想的那么简单。”

    只可惜啊……

    此时此地，能拆他台子的，也只有水蝶兰一个，不过，他虽不能说是成竹在胸，却也有清晰的思路在前。

    不等天芷反应过来，他手臂一圈：“不只是这里，从海边起，自东向西的森林都不在雾隐轩的控制范围内。也就是说，若古音停留在此处，上人最大凭依将毫无用处。”

    与往日不同，她青丝未盘髻，只是简单束发在脑后，林间微风拂过，吹动发丝轻摆。李珣看得清楚，女修发丝间分明有暗红光华流动，莹然如玉，妖异绝艳。

    青帝遗老知道天芷上人的心思不在这里，也就不做太多虚文客套，吩咐水蝶兰代他招呼客人，便自去做未完成的搬迁工作。而这么一动，天芷便隐约察觉到他的特异状态，女修看看老榕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胖子一离开，世界立时清净不少。天芷上人仍是一言不发，却除下了兜帽，露出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箕不错送出宝贝，却不见李珣放行，心中更是打鼓，只能轻声细语地试探：“师弟，你看……”

    看着沙洲外莲花横生，平静无波的水面，天芷良久未发一言。

    他开始思量，如何才能将这突来的助力，用到刀刃上。

    榕树下陷入沉寂，却有一层无形的力量缓缓扩张。万里之外，那个算计别人、也总被别人算计的女人，不知有没有感应？

    青帝遗老将感慨压下，悠悠开口：“我在此地隐居多年，心若止水。今日搬迁在即，却起了邀朋唤友之心。刚刚请百幻冒昧相邀，若有失礼之处，上人不要见怪。”

    心思转动间，李珣已经计较了许多，他抬起头，直视天芷上人，缓缓道：“传言不足信，上人在计划之前，为何不问问我这当事人呢？”

    李珣知道，今天确实没时间来“榨油”了，不过，要他就此放过箕不错，也不可能。想了想，他笑道：“也好，便不耽搁师兄的正事了，不过最好是留下个联络方法，方便你我兄弟联络感情。”

    李珣语气也和缓下来：“我知上人品性高洁，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所言必有所据。如此还请上人明言，要这出入之法何用？若是理由适当，本人绝不吝啬……”

    明知胖子可怜的模样里掺了不少水分，李珣仍不由失笑。箕不错能以一派宗主之尊，作出这等情状，他便是配合一次又何妨？只是……他转头看向天芷，这女修依然静静站着，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态。

    老子要睡你，成不成？

    想到这里，他笑声沉沉，震动胸腔：“强扭的瓜不甜，确是这个道理。”

    “自然是与上人合作……”

    鲲鹏闻言大笑，一摆宽袖，就这么转身离开，青帝遗老自去为他开辟通往外界的出口。

    还好，此次前来，毕竟得了副药方，对治疗伤势大有好处，也得知青帝遗老搬迁在即，东海范围内，他最忌惮的对象便少了一个，此行也不能说空手而回。

    李珣现在还看不出端倪，天芷上人，却已游走在那个边缘了。

    李珣借势成功，心下大快，也干脆豪爽一回：“若不嫌冒昧，我请上人到我的雾隐轩一行，那里清净无人，元气充沛，正是修行的好去处。

    笑了一笑，他不再纠缠于这些潜隐的心思，只道：“合作与否，由上人一言而决。”

    最后一句，才是打动天芷的关键。

    “嗯，为什么？”水蝶兰是真的好奇了。

    散修盟会之外，恐怕没有人会像李珣这样，总能得到一些与古音单独相处的机会，有很多次，几乎是举手便可将古音毙于掌下，最后却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错失良机。

    在没有被不动邪心淆乱心神之时，天芷的养气功夫相当了得，青鸾、魔罗喉两大妖魔横死的消息，她也能稳稳承接下来，至于玉散人傀儡之事，更是不在话下。

    嘴上说着，各项疑难也都清晰起来。他忽地指向周边湿地，问道：“上人觉得，这曲径通幽，可算在东南林海之内？”

    说完，他眼巴眼望地看着李珣，等他判决。

    天芷缓缓摇头，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宗门联系了，“天芷上人”这位一派之主，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世间出现的，只有眼前这个诡秘嗜杀的血魔而己。

    得她提醒，李珣微微摇头，眼前的问题超乎想象的麻烦，他绝不会以为，天芷要求获得雾隐轩的出入之法，是看上了这块洞天福地。此人的念头大概是……

    “欺负孤儿寡母，怎能与刺杀雄主王侯相提并论？”

    他有意拖一拖天芷的耐性，可惜，对方并不配合，直来直去：“我需要雾隐轩的出入之法，我们可以做交易，怎样都成。”

    李珣点了几个关键处：“禁法控制范围虽是遍及东南林海，但对天空高处，却无能为力；分光镜可以检视每个角落，可其对宗师级高手而言，根本遮瞒不过，反而会打草惊蛇；内外天地的连接，虽有无视空间距离的好处，可元气波动剧烈，想出其不意，难度也非常大……”

    看箕胖子大有将这里挖地三尺，钻研透彻的意思，李珣也在旁凑趣：“难得这里来了客人，不如我与青老分说，请他邀你在此住段时间，如何？”

    “这件宝贝名唤‘碧落黄泉’，环分雌雄，雄环为碧落、雌环为黄泉，合在一起时也没什么异处，但分持二人之手，虽相隔亿万里，仍可隔空传信，须臾可至。虽比不上三皇剑宗那件垂丝飞环，可以毫无限制，透空现形，却也算是一件异宝。”

    古音与青吟，两个女人，究竟是谁更让他更忌惮一些，这是个问题。

    在李珣几乎认为她已入定的时候，她越发冷澈的声音才响起来：“你又是何打算？”

    再描述一遍九幽噬界的过程，也花了不少工夫。等到李珣摘重点讲完，天色都有些暗沉下来。

    “现在才知道？那是帮你解围呢，被那两个家伙追着跑，丢不丢人？”

    “嗯？”李珣讶然抬头，但在看到天芷形貌的刹那，已是恍然。不错，此事绝无可能！

    “因为，要杀古音的人太多了。”李珣摊手苦笑：“正道九宗、西联且不说，就是刚才的鲲鹏老儿，难道就不想找回在古音那里丢的面子？再加上我们这一拨，四方都要杀她，这便是四股力道，我可不觉得这四股力道能往一处使。”

    “喂，人家都要与你合作了，你定下计划没有？”

    生来便是妖魔之身，与人身强行转化为妖魔，绝不是简单的等同关系。其中对心智、情感的影响，将是远超出任何人想象的深远。

    不出他所料，天芷在深思中，略微点头。

    李珣反倒不生气了，负起手，笑吟吟地说话：“如此，我只要上人的不夜城城主宝座，取个名义在身，其余一切如故，可好？”

    李珣点头道：“那上人可知，雾隐轩出入虚空的法术，在这里已经失效？”

    说着，他的目光却停在箕不错的肥脸上：“记得箕小哥曾经说过，大伙同在东海之上，要想相安无事，不外乎互补共生四字。我去当我的土皇帝、箕小哥去做他的生意，至于诸位，则尽去过逍遥日子。嘿，这情景想想，倒也不错。”

    李珣笑了起来，其中大半倒是因为听到明玑被形容为“家伙”，觉得特别新鲜。水蝶兰横他一眼，示意天芷上人那边正等着呢。

    奇怪的是幽离神君，不知他为何将秘密捂得如此严实，这些日子过去，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漏出来。

    今日偏有天芷主动送上门来，以其骄傲与决绝，也只有利用这种形势，才能充作马前卒使用。机会难得，他又怎能放过？

    李珣只当微尘加身，仍看着天芷。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过脸来：“散修盟会兵压东南林海，十万散修均是四方接引中的精锐，这已是古音的根本，不容有失。古音必然坐镇其中……”

    说着，他将碧落环递过来，李珣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心中想的却是洛玉姬那件耳饰。当年在龙环山上，他亲眼见过洛歧昌以垂丝飞环遥唤冥火阎罗，如今物是人非，良可谓叹。

    “那是当然。”箕胖子生怕李珣改了主意，一口答应下来，随即在怀中摸出一对碧玉环来，大小约可箍在上臂处，玉色幽绿如水，十分可人。

    天芷冷冷一笑，并无半分犹豫：“我只在意古音的生死。”

    就李珣的身分地位而言，这话有些托大了，天芷却不以为怪。她稍稍思索一会儿，终于折下身段，道一声：“请指教。”

    李珣有点儿恼火，不过这种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他还摸不透天芷的心思，要是她脑子发热，一口答应了呢？叹了口气，他小小退让一步：“理由呢？”

    “他以前就是这么干的，要不然你以为海澜妖王这名号是怎么来的？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在北边的势力已扩展到陆地上，把明心剑宗都压得很惨。只是后来钟隐下山，连着几场大战，把他打得躲到深海几百年……”

    李珣皱眉思忖，忽地有所感应，抬头一看，便讶然道：“你看我干嘛？”

    看着高有丈许的彩光门户将其雄伟的身形完全吞没，李珣手抚下巴，若有所思：“以鲲鹏老儿的威望，若说啸聚东海，称霸一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水蝶兰的定义很是古怪，却又相当准确。

    绝大多数实现魔化的修士，都承受不住这一过程中带来的精神冲击，最终在癫狂中自我毁灭。

    李珣微微一笑，不再故作玄虚：“此事还需从妖凤、青鸾杀入鬼门湖时说起……”

    不可否认，天芷愿意做那出头的钉子，让他有些心动，之前所说的那些好处，也都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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