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湖底

    奼阴苦苦一笑，选择？她哪还有选择的权利？

    李珣并不打算做白工，也并不着急。因为，当他先一步到达这里的刹那，他便有信心成为雾隐轩争夺战中最大的赢家。

    与之同时，李珣睁大眼睛，抬头看向湖面，当他确认了发生什么事之后，便从牙缝里挤了一个字出来─

    不过李珣手下没有半分犹豫，六十年的时光，早将他的禁法修为磨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生于其中的周密与自信，更比他的修为还要来得珍贵难得。

    销魂妃子心头一震：“云雾石？”

    时间宝贵，但他并没有急于疗伤，而是将精力放到了幽玄傀儡上去。

    同时，这种体验也很新鲜，他从中得到一些以前没有过的经验。

    他正想着，水蝶兰在一侧轻捅了他一下，示意他抬眼。

    这边，销魂妃子与乌吉并肩走入礁石群中，后面就是奼阴搂着顾颦儿，其余几个身分地位稍逊的弟子则零落地跟随在侧。

    腐骨疯了？就算四九重劫刚刚过去，他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啊！

    还好他毕竟有真本事，只顿了一顿，便生出感应。

    而且，腐骨的目的也不仅仅如此。

    “以一线而相通表里，这就是所谓古刹封禁的真面目！”李珣无声一笑，笑容里是无比的自信。

    精纯至极的九幽地气被提取了一丝出来，迅速地与外界气机交融在一起，并以其特殊的质性，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统摄一切气机的核心。

    在那里，正有一波又一波细微的震动。

    屈拙语的名号让他很是吃了一惊。

    这礁石群倒似是活了一般！

    “幻术！”销魂妃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来，不但是幻术，而且是已臻至“虚实相生”之至境的幻术修为。

    纵然现在的情势是防外不防内，但对百鬼这种来去自如的本事，她还是觉得心口发凉。她终于绝了最后一分“反制”的心思。

    这种情形下，倒也不怕这些高手有什么反应，李珣眯起眼睛，仅留一线缝隙，向那边看去。

    而一冲入礁石群中，成千上万的气机变动，更是复杂得让人发疯。

    说是平静也不太对，因为在一个玄妙的层次上，成千上万的气机正彼此交会作用，织成一张涵盖整个湖底的大网，映出别样生机。

    水蝶兰看他神情，低笑传音道：“你那小相好的性命保住了不是？只可惜连站都站不住了……”难得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水蝶兰在一刹那的惊讶之后，便瞬间做出决断。

    更重要的是，随着强光出现，以千计的庞杂气机，猛地向四面八方散射开去，即使是在水下，李珣也听到了一声滋滋的怪声。

    人影的侧后方，则是腐骨童子闷声闪现，来了个前后夹击。

    他大叫一声，指了个方向，腐骨童子应声而起，转眼间袭至。

    李珣奇道：“什么意思？”

    果然是五大邪宗联盟。

    这是云雾石产生反应了！

    奼阴已经要被自己的心事逼疯了。

    便是销魂妃子生平杀生无数，看到此景也要倒抽一口凉气。

    话才说了一半儿，一声巨响撼动水波，将她下半截话语堵回了肚子里去。

    或许，用“瓮中捉鳖”来形容，更恰当些？

    话音未落，他和水蝶兰同时身形一缩，伏在了礁石的暗影之中，敛去了全身气息。

    然而奇怪的是，李珣竟然手脚不动，任水蝶兰手指轻拈，将云雾石拿去。最终也只是笑道：“水仙子莫要焦躁，在这禁法丛生之地，平心静气，方是自保之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珣摇头道：“若是只来了销魂妃子那几个人，咱们未必没有机会。只是，那乌吉和尚却是个棘手的人物。”

    李珣心中戒备，手上却不由抚上前胸。

    便在此刻，人影手上一扬，黄芒再起，便如一颗逆向的流星，穿过水波，被甩到了与人影截然相反的方向。

    百鬼冲她一笑，身形在阴影中一折，便消失无踪。

    人影便像是一个虚幻的泡沫，凭空不见！

    水蝶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另一个声音当即响应道：“虽然乱了些，但诸位应当知道，雾隐轩的封禁，取的便是同济水火，表里相通之术。古刹封禁既开，这边有反应，也属正常。”

    她目光瞥向被扶持着的顾颦儿。这女修被她制昏，眉眼低垂，看不出什么门道儿来，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百鬼莫测高深的算计更是凛然生畏。

    “古刹那边封住了火窍，此处便也相应地封住了门户。一旦火窍打开，水火相济，此处的封禁才会露出真容。嘿，布阵那人真是了不起，这封禁利用天时地势，绵延数百里，却又做得如此隐密，当是宗师才有的一流水平！”

    李珣拿回石头，这才点头道：“好叫仙子得知。这回，咱们是撞上大彩了！若我所想不错，这里可能便是通往雾隐轩的真正门户。”

    此时，在她前方二十步左右，是销魂妃子；更远一些，有腐骨童子在周边游弋；湖底四方，更有七八位可独当一面的精锐弟子。

    水蝶兰盯着他的脸，还未说话，心中却是一动。

    腐骨童子一声低呼，施了个手法，将那修士挡下，也就此坐实了暗处那人的身分。

    自从与宗主会合所说的第一句谎话开始，她的罪行便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积至如今，已经足以让她死上一百次。而更憋闷的是，她从一开始，便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只听李珣沉声道：“此人的名声我也听过，为人或许不堪，但也是有着真才实学的。他出身不言宗，现在虽已叛宗而出，但在禁法上的造诣，当不在我之下！”

    且负责区域也不是固定的，而是此去彼来，互补有无，只看这一着，便知这都是老辣成精的人物。

    水蝶兰这次是真的吃了一惊，可是李珣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紧接着便将自己原先的推断模糊了几处意思，搬了出来，当成是自己刚刚才想到的缘由，且说得一本正经，将自己的心机撇了个干净。

    想想她干了什么事吧：办事不力还算是轻的，私授法诀、戕害同门、误导情势……

    水蝶兰此时距他不过十余尺，这么无声无息地潜近，天知道有什么打算？

    便在这形势下，百鬼道人几乎是大摇大摆地现身出来，她没有当场尖叫，已是很了不起。

    产生变动的不只是云雾石，就在他们周围，这一大片礁石地带，也发生了极细微，但又不容置疑的轻震。流转其中的隐晦气机，则渐渐由隐而显，再也瞒不过人。

    他正想细细体察一番，然而外界气机震动，将他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恰看到水蝶兰投射过来的极复杂的眼神。

    嘴上说着，目光则绕着顾颦儿打转，显然是色心大起，想吃个头啖汤了。

    四人连手，已足以令惕无咎那样的高手瞬间饮恨，区区一个萧重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这时，销魂妃子和乌吉又已领先她三十步远，她深吸了口气，稍微加快步伐节奏，跟了上去，心中则在计算着位置的变化。

    这当然是开玩笑，李珣也是笑笑便罢。

    此处，才是进入雾隐轩的最关键所在。

    他掐动印诀，立时，黑暗中，一个身影跨空而出，与之同时，他眉头轻皱。

    “这倒是……”响应的时候，李珣想到的则是钟隐。

    湖底大乱，所有人在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运气定住身形，抵抗外界骤生的高压。

    在水蝶兰目光闪动之际，他猛地“啊”了一声，叫道：“古刹封禁给破了！”

    看现在五宗联盟游山玩水般的调调，若他们知道，此时拿着云雾石的，已不是那一只手指便能捏死的萧重子，而是普天之下最可怕的女杀手和近年来耀眼夺目的后起之秀，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等等，扯衣角？

    在强压之下，礁石一块接一块地爆开，掀翻湖底，将巨量的泥沙卷入水流，把原本清澈的湖底染成了一片昏黄。

    在这一点上，李珣并不客气，凑在水蝶兰的耳边，悄声道出自己的计划。

    这么一动，便死死地粘在了上面，半晌都没动一下。

    真息发处，水流激荡，然而，打空了！

    摊开手心，入目的哪是云雾石，分明就是一块再寻常不过的石块儿，上面甚至还有些湿滑的藻衣未去，握在手上，别提有多么难受！

    他难得示弱，将问题抛给水蝶兰解决。只是水蝶兰眼睛都不眨一下，又将皮球踢了回来：“我对禁法一窍不通，这是你的事情……要不，我出手，帮你宰了他？”

    这点儿感应很快便淹没在对“云雾石”的强烈欲望中，两人对视一眼，身形错开，各自划了个半弧，再一次夹杀而上。

    每一块礁石炸开，相伴的就是数以千计的气机错乱生变。

    飞天猿魔、腐骨童子、勾魂残剑……连差不多成了废人的元难，都在别人的扶持下来到此地。

    水蝶兰说的很无辜，但李珣知道她又是故意隐瞒，只是现在他是顾不得生气了。

    “糟！”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道：“我本来还想以此处的封禁为依托，争取些时间，但既然有这个乌吉，这个打算便不成了。虽说他没有云雾石，可找出开启封禁的关键处，却不用花太多心思。若他们抢先一步占住，我们便再无机会。怎么办？”

    水蝶兰为之一怔：“不言宗？怪不得解禁这么快！”

    还好，幽一还是顺利地驻形成功，血红的光芒一闪，又完美地隐入到礁石的阴影之下，无声无息，真如鬼魅一般。

    转念间，这一波“赤雪”下去，湖底立成血沼，无数大大小小的血红气泡涨起、炸裂，反反复复。

    这样转瞬数十万次的气机变动，别说是乌吉和尚，便是回玄、星玑、不言三宗宗主齐至，恐怕也算不过来。

    在这瞬间，奼阴不是没想过翻脸动手，然而只看百鬼的笑脸，再思及日前所经历的狠辣手段，奼阴才涌上来的冲动，便给打消了下去。

    水波剧烈震荡，倒像是有了一场小地震，本来相对安静的湖底登时大乱，众人纷纷提气，扭头四顾。

    像李珣以“天冥化阴珠”为立法中枢，节省气力，好听点儿说是聪明，难听点儿就是邪门歪道了！

    刹时间，整个礁石群嗡然震动，这片水域便像是被蛟龙的尾巴猛拍了一记，水流急旋，又巨力震荡。

    也许两人都没有发现，在这种情形下，他们之间的气氛竟是出奇的融洽─不是那种为求合作而保持距离的客气，而是发乎自然的契合。

    与之同时，一个人影从数十步外的礁石后面弹射起来，倏忽间就到眼前，速度极快。

    “乌吉和尚？”水蝶兰不知李珣怎么就从顾颦儿身上跳了开去，但还是向那边扫了两眼，见李珣所说的那人虽还算俊秀，却一脸油滑，看不出厉害在哪里。

    那附近早有个魅魔宗的修士巡视，见众人注意力齐刷刷送来，不由一呆。便在这个空档，他背后一痛，大力贯体而入，使他身不由己地朝着腐骨童子急撞过去。

    李珣正苦笑自嘲之际，一个轻柔磁性的嗓音震动水波，在这略显纷乱的空间中响起。

    她一边暗中筹算，一边听李珣道：“这真是天助我等。我们有云雾石在手，破解此处禁制，便是水到渠成，只是……”

    入手的刹那，她便惊觉：“上当！”

    她扬眉道：“谁焦躁了？这鬼石头我拿来也没用处，只是好奇看看罢了，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倒是你的心思更鬼，我倒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李珣按着胸口的云雾石，看那“很厉害”的乌吉和尚还在与美人低语谈笑，也低笑了一声，又将目光扫过奼阴扶持的顾颦儿。

    李珣先下了这个判断，同时也在脸上露出极自然的惊奇之意来。他捏捏胸口的衣物，皱了下眉头，这才伸出入怀，拿出了云雾石来。

    而这“融洽”也仅仅持续了短短的一瞬，两人很快便发觉这种姿态实在不怎么安全，也就自觉地调整过来。

    水蝶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形一闪，便自不见。

    他这心思能瞒得过谁来？销魂妃子心中冷笑，面上则准备顺水推舟，将这好处许出去：“乌吉大师说好，那就是没错了。且向来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乌吉大师……”

    “怎么？”

    稍后，水外大气震荡，转眼之间，至少有十余道气息破水而入，偏又在入水的刹那，达成了由外放而内敛的转化，只凭这一手，便不难知来人个个都是棘手的货色。

    水蝶兰瞥了他一眼，将云雾石举在眼前，打量了半晌，却只是被其中窜动的气机搅得眼花，半分奥妙也看不出。

    不过他还有一事不明：“屈拙语既然是不言宗之主，为什么不把这处洞府在宗门中传承下去？”

    正气恼之际，一侧腐骨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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