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忧那双没有半点心机的眼睛看过来,奇道:“你不是说你遇到那个什么秦妃了吗?她没告诉你?”
李珣暗叫救命。
“戴上面具就以为认不出来你了?哈,你胆子真小,还怕我们揭穿你那点事儿?”
理论上来说,愈是刻意的公平,其中值得揣摩的关窍便越多,也证明她们所冀求的回报越丰厚。
李珣满嘴发苦,这是什么世道?
这种表情便是典型的“吃闷亏型”,林无忧给逗得咯咯直乐。
不可否认,散修、甚至是妖魔之中,也有诚心求道之辈,比如宇内七妖中的插翅飞虎,一心求佛茹素,好不虔诚,甚至甘愿在西极禅宗做了个小小的护法!
李珣忽地便想通了这关窍,他的呼吸也在这刹那断绝。
他其实也想藉这个机会,巩固一下自己的身分。无颜甲也确实可以达到这个作用。
然后,他便看着林无忧轻轻吹着口哨,命魔罗喉跑到海上去,魔罗喉俯首帖耳,唯令是从。
联合十大宗门的强大力量,竟然抵不过一个散修盟会,听起来非常奇怪;但联想一下这百万散修的巨大基数,又觉得这是在情理之中。
“什么!”李珣失声叫道:“不可能的!”
李珣自从回到连霞山上,越发觉得有些离不开,这与他当初“回山看看”的想法,可是截然不同。
不过,李珣还是没想明白,以妖凤、古音这样的大宗师,何必要与他这个小小弟子玩公平?
只有脸上被毒火灼伤的那处,在他的有意“照顾”下,恢复速度平平,所以直到现在,他仍把无颜甲带在脸上。
李珣脑子狂转,想找个新的话题,又不能转移得太明显,只好继续无奈道:“不过总算是送走她了,难得今天这么巧,师姐是出来玩……咦?刚刚……”
不管他心中如何想法,在这种情形下,也只能为自己的失言连连道歉。
又见祈碧郑重其事的模样,忽然很想逗逗她,便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问:“不同的见解?”
“看出来啦!”林无忧很不屑的样子,“青姨就告诉我,那天某人和一头死猪似的任人宰割!真丢脸!”
偏在这个时候,名义上的盟友水镜宗、“义务助拳”的阴阳宗,都接连退出;剩下的九大宗门几百人马,面对海那边成千上万的散修妖魔,说是无畏无惧,恐怕也没有什么底气。
屋外传来了谈话声,是秦婉如与那厢才打水回来的祈碧说话。
“你等得久了吧?抱歉,光极殿那边……”
迎着他的眼神,秦婉如从容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和那姓颜的小女孩都是口无遮拦,被人无意间听到,也是没办法的事!”
平日里这些人散落在通玄界各个角落中,也许你走上几万里路,也未必能见着一个,但一旦将他们集合在一起,力量便绝不容忽视了。
他神经质般向四面看了看,确认周围确实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林无忧拍手笑了起来:“又吓到了!哈,你胆子真小!刍刍!”
“哼,你刚到不夜城,娘亲就知道了!不过算你走运,前几天那么混乱,都没撞进十里之内,免了她动手杀你!”
秦婉如彷佛不知道自己话语中涉及了什么样的人物,也好像没有看到李珣胆颤心惊的表情。
娘的,伏笔在这儿呢!
他脑子急速转动,口中却毫不迟疑。
李珣正想着如何“就地还钱”,秦婉如似乎也明白这条件实在太过苛刻,顺理成章地补充了一句──
这些事情李珣平日里常常分析一下,算是打发无聊的养伤时间。
李珣心中冷笑,面上却慌忙制止道:“还请师姐体谅则个,我这样的‘幽冥籽’,在宗门混到这种地步很不容易,师姐您可莫害我!”
可身后什么也没有!
李珣轻“啊”了一声,他对这部令阴散人叛宗而出的法诀,还是有些很深印象的。
修道人,尤其是修为有成的,都特别忌讳这个,李珣也不例外。
她看着李珣,颇郑重地道:“照理说,我是不应在背后说人闲话。可是你年龄还小,不知道这世间的规矩道理,并不是我们宗门一家说得算的!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手中也捏着两张类似的王牌,假以时日,每一张牌,也不会比这“魔罗喉”逊色。
今天不知怎的,李珣心中总有些不稳。
气机感应,李珣在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扭回头去,差点儿扭断了脖子。
幸好秦婉如控制情绪的功夫实在了得,略一失态,便自我察觉,微侧面颊后,又强自笑道:“师弟见笑了,只是这仇怨,可算是我师徒的奇耻大辱,思及娘亲此时的境况……”
“古志玄可怕!”
心情烦躁之下,他连连在屋子里转圈儿,却还找不到关键所在,干脆迈步出屋,去透气散心。
李珣可以想象,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会是怎样的精采。
可是,他为了得到这些,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那情形,只是想想,便让他心中憋闷。
她们在门外寒暄,祈碧好像还执弟子礼,显然在她心中,秦婉如的风姿,完全可以比得上她的师父明如。
天知道这关幽魂噬影宗什么事。
想到钟隐谜一样的态度,李珣心中一沉。
“魔罗喉!”
李珣瞪着她,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有气无力地道:“一个月后,我怎么和你联系?”
她笑嘻嘻勾勾手指,李珣愣了愣,才知她要的是自己手上的面具,耸耸肩,上前两步递了过去。
李珣也不为已甚,打了个哈哈,便将这事揭了过去。
这根本就是没可能的!
“而近日,我们听到一个可靠消息,那半本《阴符经》,已辗转流落到钟隐手中,师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珣笑吟吟地接过祈碧递来的杯子,极有技巧地将其中的冰水倒入喉咙。此水入口冰寒,在胸腹间略一盘旋,却又生出一团氤氲的暖气,的确不是凡品。
这女人的攻心之术确实上乘,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中别有丘壑,更是站在不败之地。
这么一想,他也不矫情,一笑谢过。
秦婉如盈盈起身,浅笑道:“那抄本也不用一次送齐,半年间能送出一两页,也算你的功劳……师尊可是正生着你的气呢!表现得好些,日后见面时,也好说项不是?”
此时见效果不错,她一笑之后又道:“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珣暗笑秦婉如演戏穿帮,脸上还要做出一些不太真诚的惶恐之意来,末了又聊天般问了一句:“结仇之事,小弟倒也听过,就是那个‘妙化五侍’中的羽侍?”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祈碧捧着一个盛水的瓶子走了进来,见李珣看过来的眼神,脸上便红了红。
秦婉如朱唇中迸出这几个字眼,旋又莞尔一笑:“这是师尊当年的评语,今日由古音推去,才知此言不虚。”
“耶?你不知道吗?”
且不说这小妖精的逻辑问题,单从她笑嘻嘻的模样中,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对这个绝代妖魔的重视之情。
他僵硬地回头,在朗朗天光之下,那漆黑的身躯、蠕动的尖刺,还有一对拘人魂魄的血眸,便如同一个荒诞的恶梦,猛地在他脑中胀裂开来。
循声看去,却没有看到什么,他略皱眉,正想回头,脖子却忽地僵了。
在幽冥噬影宗里,确实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这话半真半假,倒不怕秦婉如看出什么来。
只是,秦婉如对《阴符经》的渴求之心,显然十分坚定,即便李珣的解释合情合理,她也没有半分动摇,只是竖起一根手指。
“什么怎么样了?”
林无忧轻盈地从海水中跳出来。
秦婉如微微一笑,似乎已从刚刚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打晕我的就是阴散人啊!也是她让我多陪你们玩几天的!”李珣一脸的冤屈。
──杀气,极其熟悉的杀气!
他干涩一笑,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姐?师姐是说古音古宗主吗?”
李珣这才看到,眼前的魔罗喉,竟然是四肢着地,低眉垂目,真像是一条乖巧的宠物狗,只差没有摇尾巴了。
这分明就是为难他,其中还有“漫天要价”的意思!
李珣没有当场惨叫出声,已经是一等一的胆量,然而他终究还是禁不起这样的刺|激,面色惨白,退了两步。
“师姐你别说了,当年的事,师弟我也是给人当了枪头使……”
李珣如何还不明白,这一段时间,秦婉如原来在处处监视着他,否则也不会有那么恰到好处的“救命”之举了。
他苦笑道:“跑?往哪儿跑?小弟我是一觉睡到天亮,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城外边!身上的皮都给揭了一层,一夜之间,嵩京就成了废墟,我这迷迷糊糊的,也不敢逗留,这才跑了……”
但有这么一个借口,李珣倒是乐得多用几次。
暴戾、嗜血、充溢着野性,便如同一锅烧开了的血浆,咕嘟嘟地将一切刺鼻的血腥气,都弥漫在大气中。
这种强敌,天生就有一种极野性的直觉。
不过,他倒是真想知道,林无忧究竟是怎么找到他的?
她话中是有些未尽之意的,李珣听得出来,这是在针对他的“双重身分”而言。
李珣这次倒是很快就回过神来,林无忧竟然将魔罗喉带出来,又光明正大地亮在他眼前,这已经是一种非常的“信任”了。
只见她言笑盈盈,语气却亲昵得很,“且不说师尊被你害得重伤,便是玉体无恙,也和古志玄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会和他并列?”
这个念头方起,便听秦婉如道:“只是这边也有一件事,很是为难,如果师弟有闲的话,可否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这‘无颜甲’其实除了防护之能外,亦有易容变化的效用,虽然瞒不过像清溟那样的高人,但如何用法,师弟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先传给你应用口诀,你自去体悟吧!”
林无忧见他的神情,回给他一个极无邪的笑容:“狗狗,你见过啊!喏,刚刚还吓到你来着!”
“秦长史确实为人不错,也有恩于你,可是她们宗门伦理奇特,于男女之道上,很有些与世人不同的见解。在她看来理所应当的事情,在我宗门看来,便有可能大逆不道,你可明白?”
“哈,我这边问明白了,你那边也想明白啦!”
李珣面色微变,他这时才想到,刚刚那一阵心绪不宁,来得好没缘由。尤其是现在莫名其妙地走到这里,又“恰好”碰到林无忧,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诚意?”
秦婉如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知道的倒不少,不错,师尊与古志玄结怨便缘自于此。你口中所谓的‘羽侍’,便是师尊的亲妹,也就是我的娘亲。”
“此间情势已经逆转,我在此地也无意义,再修养一日半日,便要走了……”
但是她、或者更进一步说,她背后的妖凤、青鸾等,对事情的走向,又知道多少呢?
李珣除了苦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表情可用了。
看着少女全无芥蒂的模样,李珣反倒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了。
秦婉如果然被瞒过,而且,她也没有接触李珣“上峰”的意思,只是唬人罢了。
“当初向你要,你还不给!活该今天被抓到!”
“狗狗?什么狗狗?”
“再说你还多亏了凤翎针呢,那天我放‘狗狗’出去,要不知从这上面嗅到娘亲的味道,还不当场咬死你啊!”
他口称的“宗门”,显然不是明心剑宗,而是幽魂噬影宗。
呆了半晌,他发现自己应该要发表一些感叹之类,然而,所谓的“感叹”出口,却变成了另外的话。
看到这一幕,李珣恍然大悟:“是因为这玩意儿!”
祈碧闻言笑出声来:“瞧你这惫懒模样,刚才和颜师妹说话时,也是油嘴滑舌,也不知是跟谁学的!难道你和秦长史说话时,也敢这样?”
这并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秦婉如她总不至于知道他和钟隐的“暧昧”吧!
李珣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师姐这次叫我出来,总不是就和我说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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