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接触

    李珣向辇舆内行了一礼，自去自己负责的位置坐下，什么时候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相当有心得。

    剩下三十多名男修，还有不夜城的四名接引弟子，彼此同属名门正宗，平日里也都有接触，很快便各自找到旧友，寒暄聊天。

    李珣心中凛然，知道暗处那人心智坚定，不会轻易被他骗过，无奈之下，他只有将戏做到底，脸上现出疑惑不安的神情，轻撞了一下身边伍灵泉的手臂。

    还有外貌粗犷的龙首狂客，背后那把阔剑，也令人入目难忘。

    “彼此彼此，你清溟道士不也是从连霞胜地到这儿来吃冰？哪日有兴趣，咱们再来一仗！你手段不错，运气也好，四百年前有钟隐，到了今日，你可未必有这么走运了！”

    与众人的动作只稍差半分，一声狂笑声响彻长空，笑声中并没有多少追魂慑魄的杀伤力，但是突兀而来，平空而起，倒好像是从他们中间传出来似的，根本找不到来处。

    他这边在走神，那边忽地响起一个高了八度的叫声：“阴阳宗？”

    这奇特的景观，让一些从未来过此地的年轻弟子看呆了眼。

    不过，和鲲鹏老妖的接触让他明白，此次到北极来，碰到的事情，恐怕会相当“精彩”。

    果然，此话一出，背上寒意立时消褪。

    李珣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个矮胖的东阳山人，当初被他一指打穿胸口，还是以不动邪心的手段方才避过。

    现在想来，难道真有其事？那这样，阴散人和玉散人，还是生死仇敌来着！

    李珣也凭借此作，一举奠定了他在宗门的新地位。

    从此以后，明心剑宗的既定阵诀中，便会为它留有一个位子，而阵诀的作者李珣，也将在明心剑宗的典藏中，写下极重要的一笔。

    这部阵诀的名称，清溟已代他想好了，就叫“一炷香”！

    有“回玄妙手”的刺|激在先，李珣对所谓的“名垂青史”，倒不是如何看重，他非常清醒，在明心剑宗以创造阵诀的方式留名，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李珣也怔了怔，阴阳宗他当然是知道的，以阴阳双修之术名震天下的宗门，通玄界也只此一家。

    当年钟隐在名声最盛之时，曾花了百年工夫，追杀此獠，虽追得他上天入地，几度陷入绝境，但最终最还是活了下来。可见此妖修为的可怕。

    这鲲鹏王传说是上古异种鲲鹏所化，本体庞大无比，妖力惊人，自号“海澜妖王”，居于东海，和明心剑宗也算是邻居。

    清溟身为“东方第一宗”的宗主，修为是通玄界公认的“真一”大宗师中的一名，也就是阴散人、血散人那种层次，这种小巧伎俩还不放在他眼中。

    清溟还未回话，忽地咦了一声，与之同时，周围修为深厚的仙师都扭过头去，看向白茫茫的天际。

    宇内七妖之一，称霸东海的鲲鹏王，竟然到了此处！

    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容闪过，李珣记得很清楚，两年前，在赤城山，他意气风发，在必死之局中，挟持洛玉姬为质，从容脱身，当时与他作对的，不就是这些人么？

    李珣确认气机转换已没问题了，回过身来向清溟躬身交令。

    等笑声过了，他在辇舆中缓缓开口：“东海鲲仙长，东海水深日暖，北海却是苦寒，你劳动仙趾，到这极地受冻，又是何苦来由？”

    云辇的速度已接近正常水平，溢出的元气一时间不能完全散尽，在云辇周围，聚合成一波稠密的元气潮汐，彼此摩擦，发出隆隆雷鸣，偶尔闪过的电光，更等于是通知方圆千里的修士──有客来访！

    当明心剑宗一行人进入极地的时候，恰是极地周边，日夜对比最强烈之时。也就是说，当云楼揽月车上的修士刚感到天色昏暗、夜色渐起的时候，天空却又渐渐地亮了，没过多久，天地间一片光明。

    这些人自他身前疾步走过，简简单单地颔首回礼，没有人认出来，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弟子群中，便站着那位两年前让他们丢尽颜面的百鬼道人。

    他脑中瞬间转了一圈，脸上便露出些茫然来，转脸四顾，表示出他确实发现了不对劲儿，不过心机不深，诸般感应均形之于色。

    可想而知，众仙师的目光，也都送到了虚处，没看到半个人影。

    通玄界究竟有没有边际，这话谁也说不准。

    这一去，至少勾去了四五成男弟子的注意力，却没有人敢跟上去。

    这个传闻是李珣在幽魂噬影宗时听来，说是当年阴散人还当宗主的时候，宗门内一个要紧人物，被玉散人掳去做了鼎炉，炼没了心智，当了现在妙化宗五侍之中的羽侍。

    不过极地的天时气候，确实有些极端。气候是冰冷酷厉，万物不生，天色则是永昼永夜，诡异神奇。

    当然，这并不是说云辇的速度已比修士御气还快，事实上，云辇此时的速度，一日也就是行上三十万里，只比一个虚空化婴的修士全力御剑的速度稍快一点儿。

    此时他出现在北海，不问可知，一定是给所谓的“散修盟会”撑腰来的，只是这妖人最是眼高于顶，是出了名的谁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到这儿来听玉散人的指使？

    他没有深想下去，耳边又听清溟淡淡命令：“走罢！”

    因意外而停下的云辇，再次启动，这一次便不会再用“一炷香”的阵诀了，而是转换为最利于攻守的“无禁风”，步步为营，向不夜城去了。

    这个变化并没有影响到对方，笑声方停，便有一个粗豪雄壮的嗓音传来。

    众人不知他为何将话题转移到了玉散人身上，不过李珣在旁却觉得，清溟说这话，似乎是在掩饰着什么。

    伍灵泉被他的话弄得哑然一笑：“看你？师弟是不是没和这么人多在一起过？没事的，别紧张，也许是哪个宗门的师姐师妹，看你长得俊罢！”

    如果说明心剑宗与妙化宗、妖凤的仇怨，中间还横着些尴尬，那么与这鲲妖之间，有的便是倾尽三江五湖之水，也洗不清的怨毒！

    经过李珣妙手安排的云楼揽月车，充分发挥了自身的潜能，在四面聚合的元气作用下，速度已攀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似是抵不住伍灵泉的玩笑，李珣赧然低头，心中却如蒙大赦。究竟是谁，会对他感兴趣？

    两人四目交投，李珣脸上微红，又低下头去，那女修微微一笑，倏乎间远去了。

    不过他可不信这些名门正宗的弟子，心中会没有压力……

    李珣奇怪地回头，正好看到一名虚缈宗弟子张大了嘴巴，衬着一身仙气盎然的道袍，十分滑稽，与之同时，他身边的文海脸上现出极为奇妙的表情：“阴阳宗？他们怎么会来？”

    而他这副模样，落在众仙师的眼中，不免又得了一个“宠辱不惊”的赞语，对他的印象，也是越发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