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设局

    李珣心中一跳，再看向他时，李信眼中已冒出了熊熊的火光，如果李珣没有看错的话，这火光中有着浓浓的……野心！

    李琮脸上抽搐，眼中更是被训得红了，李珣还要再说时，他已经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跪在李珣面前，放声大哭：“哥哥你别说了！是我胡涂、我胡涂！可是，我也怕啊……”

    他皱着眉头“回忆”道：“新进贡来的药材中似乎有这个东西，它的名字很特别，我应该不会记错！”

    这就是利益的交换。

    相比之下，对外面刚刚离开的李琮，他还更在意一些。

    李琮愣了愣神，才对这话的意思反应过来，紧接着，他脸上刚刚出现的血色就又褪了个干净！

    “这算什么？骑驴找驴还是缘木求鱼？”李珣摸着下巴，忍不住好笑，忍了很久，最终还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大家都明白！

    另一方面，李琮与他又是极其相似，只是没有他历经劫难而成的曲折圆滑──或许能看成是他“一路顺风的成长版”，这让他有一种难以磨灭的亲切感。

    他哭得嗓子哑了，说话也语无伦次，反反复覆都是说李珣如何优秀，他怎么不如之类的自卑话语，说到不堪处，他甚至抱住了李珣的小腿，哭得更是厉害。

    “那人的修为也对得上拍！看他幽明阴火颇为精纯，想必是幽魂噬影宗或嗜鬼宗的后辈了……”

    这种情形，是何等的熟悉，眼前这像狗一样趴在自己眼前的少年，和自己又有什么区别？他跪在妖凤身前时，跪在阴散人身前时，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李珣怔了怔，才知少女说的是他头上的“凤翎针”，这下子他便有些尴尬了，难道他能说这是通玄界的至宝，要拔凤凰身上的尾羽，才能制成的吗？

    李珣张大了嘴，失声道：“什么？”

    “天生尤物！”李珣心中低赞了一声。

    李珣竟看得一阵恍惚。他不自觉想着，若这少女再年长个几岁，恐怕便是秦妃那一个级数的了！

    或许是觉得明心剑宗的弟子可以信赖，何慕兰并未向他隐瞒什么，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大略道出，当即引起李珣的惊讶：“这么说来，前些日子内库中的侍卫突然全数昏迷，内库地道也被损坏，那就是何师兄你们……”

    纵使龙飞九五，统御天下又如何？百岁如流，富贵冷灰，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李珣暗想何止在我之上，恐怕是强上万倍！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只是摇头道：“师兄你可知为什么京城人称呼我，要在‘国师’上加一个‘小’字？”

    李珣只当没听见，继续说了下去，还要在脸上露出些微的不屑之色：“说到道法，她能有什么道法？是美色才真！还有那舌灿莲花之道，也能将死人说活，唬弄一个昏昧之君，有什么难处？”

    “蠢材！十足蠢材！”

    “你可知道，父王刚刚要我去陪他认识一些大臣要员。”

    李珣暗叹口气，闪身走了进去。

    他再叹一口气，弹了弹纸张：“是送给那些人的吧……若你再写下去，我们兄弟情分只怕到此为止了！”说着，他将纸揉碎轻搓，便如今日上午一般，令其化灰飞去。

    一出了房门，他便提气轻身，闪过了诸多侍卫，轻车熟路地在王府的暗影中穿行，凡俗之人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也不过花了十息的时间，他就找到此行的目标──他的异母弟弟，李琮。

    这话说得平缓凝实，但其中的肃杀之意，却猛地提了好几个档次！

    似是在回应着她的话，拉车的黑马打了个响鼻。

    李珣没问是什么“大事”，一方面，他小时候受的种种教育，已让他有了这份自觉，而另一方面，能被这个王爷以这种口吻说出来的事情，普天之下，也只有一种可能而已！

    他小小地拉了个长音，看着李琮的神情在一点一滴地变化，这种操控他人心理变化的手段，实在很能给人快|感，李珣是越来越着迷了。

    马蹄得得，也算得上是清脆悦耳，在这略显单调的韵律中，李珣进入了思考的状态，他要在到达王府之前，将整件事情想清楚，不能有一丝遗漏。

    他这边的车窗上，绣帘一掀，一个梳着桃心髻的少女探出头，正冲着他笑呢！

    为安全计，除了李珣自己这边要小心应付之外，还要有福王府、皇宫各方面的配合。

    李珣也睁大眼睛：“谁说我是国师的？要说是，也只是被京城里的人凑热闹唤作‘小国师’，如此而已，师兄竟是不知吗？”

    李珣也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有些折痕的纸张拿起来，便看到上面写的字迹：“国师与其师兄法术深不可测，李珣……”

    事实上，有这样一个儿子，以及儿子背后那深不可测的国师，他若还不懂得利用，便是真正的傻子。

    李珣的心脏稍稍地漏跳一拍，然后就恢复了平时的节奏。

    他沉吟了一会，将心中的判断和新得来的信息对照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冲突的地方──当然不会有，因为李珣就是按照他昨日的推理来安排背景，务必要使他在错误的路上走得更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就在这两种感觉交相影响下，李珣对待弟弟，总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但他却从未想到，李琮会把自己当成竞争对象，并毫不犹豫地扯了自己的后腿！

    灯火突然明暗变幻，受此惊扰，李琮猛然抬头，正好看见他哥哥沉静如水的面容。他登时大惊失色，本能地要揉起手中的纸张，但才做了一半便颓然长叹，整个身体软了下来。

    果然，顾颦儿的兴致一下子提了起来：“好啊，有目标就好办多了！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呢？”

    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李珣没有半点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少女期待的眼神，他只有苦笑：“对不住，这簪子是长辈送的，我也不知道该到哪买。”

    所以，他笑了起来：“父亲何出此言？你是我的父亲，我怎会不帮你？便如今日，你这样帮我一般！”

    演了这么一场戏，兄弟两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李珣稳住了李琮的心态，而李琮则顺势稳住了自己的位子。

    他这是话中有话的，李信自然明白。他低喝了一声“好”，紧接着，便站起身来，紧盯李珣道：“待解决了你的事后，你便随我认识一些要员，为那事做准备！”

    待李琮出了门，李信口中长长地叹息一声，李珣陪着他叹了一声，劝他道：“琮弟还小，父王不必急于求成！”

    李珣一惊，顺着声音偏头，此时天色早暗得很了，但他仍看得十分清楚。走到他身侧的，是一辆悬挂青碧流苏的马车，其上落了不少风尘，想必是赶了远路，才进城来的。

    只听到何慕兰又道：“此时年关将近，各地的贡品，想必都要进京了吧……历代皇帝，大都崇信丹道，但其所谓的炼丹，不过就是铅汞朱砂之类的俗物，当然炼不出好丹来。只是按照惯例，这其中有一样东西却是不可或缺，便是桃花血！”

    可是今天，李琮的表现让他失望了，且更重要的是，他的大儿子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他低头看着李琮的后脑勺，眼睛渐渐变成了血红色，深红的瞳仁开始高速旋转。

    李珣说得够了，这才回到正题：“这国师没什么真本事，但心机却极是厉害，她以女子之身，出入宫廷，皇帝也不见疑，甚至将禁宫里的诸多事务交给她管理，内库便是其中一项。

    少女眨眨眼晴，嘻嘻地应声：“是啊，叫你是想问件事！”

    存着这么个念头，他再看去，便觉得少女的面目忽然成熟了些，倒似有十七八岁的年龄了。

    “但这些魔头多施狡计，使这桃花血为下界人所知，又引诱一些无道昏君，为求长生不老，卖力收集，由此转嫁祸端，他们则隐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而最不保险的，当然就是福王府，因为这里有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李琮！

    “而若要使其得竟全功，非要万万之数不可！元红精血同取，便是一条人命，这种东西要用一万万人命堆积起来，可说是天底下最邪恶之物！便是再厉害的邪魔人物，也不敢自己收集，以免引动天罚，万劫不复。

    这世上哪来这么多美丽的女子？虽然确切点说，她还是个小孩子！

    在委屈、自责、痛苦、羞惭后面，他的心底深处，咆哮涌动的滚烫岩浆里，尽是满满的耻辱和愤恨，但其中可怕的杀意，却几乎让李珣这样近乎高高在上的修士，也为之心悸！

    这一声叹息好生凄凉，然而李珣心中，却比这更凉上十倍，便好似外面的寒气全都装进胸口一般！

    他口才本就极佳，何慕兰又全无概念，一来二去之下，便将女国师定为以女色、骗术媚惑君王的凡俗道士，算是给阴散人涂抹上一层厚厚的伪装。想来，阴散人还不至于怪罪吧？

    原来她是指桃花血！也就是那水晶瓶里的邪门玩意，怪不得……

    顾颦儿马上反应过来，惊叫道：“就是那个用一万个处|子元红……”说到这，她毕竟还有些害羞，便不再讲下去。

    李珣怔了一下，然后才想明白，何慕兰口中的“帮手”，指的就是自己。

    少女脸上立时尽是失望之色，看得李珣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何慕兰不知道，便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京城东门之外，正有一架再普通不过的青蓬马车，缓步驶入那黑洞洞的城门中。

    第二日，何慕兰果然到国师府拜会，李珣既然知道他的目的，自然早就做好准备。

    李珣不要求太多，他只要李琮在年关之前好好听话，不要扯他后腿，便心满意足了。

    当然，谁也没法保证这个口头协议的效力，想要让它真正生效，还要看各人的手段。

    这个推论当然又偏了，但是对顾颦儿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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