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契机

    这个时候，他与李珣算是一路，本不应该附和陆泰等人的说法，然而，心底的微妙情绪翻涌上来，却已是不可控制，下一刻，他脱口道：“道兄不是在宫中教授陛下阴阳之道么……”

    他只觉得身上好像猛然间轻了三斤，江风袭来，便有着一股要乘风而去的轻灵。

    在山上时，他不知听了多少遍所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说法，而此时看来，这种先贤论调也未必正确。

    这里面陆泰爵位较高，年岁又长，隐然成为众人之首，他与几个有默契的交换了个眼色，驱马上前，笑道：“滩上佳丽如云，道兄却是一点也不动心？”

    他不要当凡人，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蝼蚁，他要踏在这个天地的最顶端，像清溟那样，像钟隐那样，甚至是像阴散人、血散人那样，也没有关系！

    也许在人世间，他会过得更轻松、更惬意；也许在通玄界，他会长时间地在屈辱和恐惧中生存。可是，为了这一个不可逾越、象征着崇高和伟大的层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然而，毕竟天心难测，就如今日，当李珣心中观念转化，心境变迁之时，有那么一个“灵种”，或者可说是“魔种”，就这么滴溜溜的，从无尽虚空之中，受那灵机感应，直贯少年灵窍！

    这话其实已颇有些逾礼，但在这种时候，以说笑的口气道来，也说不上有多过分，算是在两可之间。

    “灵犀诀”的筑基阶段，大致分为温养、精粹、妙化、衍生四个层次。李珣此时，也只是在循序渐进的温养阶段而已。

    抬眼一看，这山川江河与车马人流，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样。距离感已经模糊了，所有的事物和他似乎极近，但又远不可及。

    在明白巨鲲井蛙之别后，他对自己自甘堕落的行为，便感到分外的羞惭。

    仅仅是极微妙的细节变更，便让“金丹真息锁构体”的面貌，整个不同了。这感觉，有些像当初林阁指点他精要的情况，但由于此次完全是自发地变化，便也多了些更切合自身实际的妥切。

    对他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有意义的？

    他正想着点灯，眼前却忽地一亮，灯光闪耀中，阴散人正站在他身前不远处，拿饶有兴味的眼神瞧他，见他睁大眼睛，还送给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这种玄妙的感应也不知能持续多久，他不敢再浪费时间，忙用“灵犀诀”里的一门特殊心法，将心神与“灵种”相联。从此以后，这“灵种”，便再逃不过他的掌握了。

    “呃，没有！”李珣回答得倒是爽快。事实上，隆庆那胖子这几日也的确很老实，只是每日拉着他谈些养生之术。李珣也用阴散人给他的仙丹唬弄他一下，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不仅如此，或许是观涛坡上刹那间的心怀变化产生了作用，意气贯通，此时他的真息运转，较之以往的精密森严，更多了一些灵动之意。

    而此时，“灵种”的意外发现，则将他的修为进度，猛地提前了一大截。

    一旁的李琮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李珣自方才大笑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坡上的气氛被他这忽起忽落的情绪弄得非常尴尬，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了。

    李琮也不知此时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随即狠狠一抽马鞭，疾驰而去。

    两个月没有系统性的修炼，体内真息流转或许真有些滞塞，但在“金丹真息锁构体”全力流转数周天之后，这一点点的不和谐，便被整个抹平不见。

    那是金丹的“核”，是人体内最具灵性，最精粹的“灵”，无疑，它也是修道人最看重的宝物。

    且不管他说得好笑与否，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当下便有几个性急的，已在高坡上觅得好人家，就一路疾驰而下，碰那桃花运去了。

    然而，或许是今日顿悟后，良好状态的余波吧，凭借着瞬间“心眼”的灵性，李珣却抓住了这一个微乎其微，小之又小的“契机”！

    奇怪的是，阴散人的气机外放也仅此而已，李珣已高度紧张的脑壳里，只是放进来这么一句话：“这几日，宫中可有什么变化吗？”

    若在几个时辰前，李珣未必会体认到这一点，可如今，观涛坡上的一点明悟，彷佛是大雾下的狂风，暗夜中的明灯，将前面的道路，照得清楚明白。

    在那一刻，李珣顿悟！

    李珣长吁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里一片漆黑。

    而陆泰等人却觉得他是在说对女人已经没兴趣了。其它人还好说，可李琮这个对他知根知底的，由己推人，对李珣的说法，却是打从心眼里不相信。

    虽然天地还是这天地，世间还是这世间，可当你换一个角度，再去看它，那新奇微妙的变化，却彷佛是另一个世界展开在你面前。

    这奇妙的韵律，用“噗噗”的声响做载体，缭绕在他的周围，唤起他心中一丝丝似熟悉，又陌生的情怀。

    即使这种事情有它的外在因素，可是内心的懒惰颓丧，才是真正的主因。

    而更现实的是，它是“灵犀诀”筑基阶段中，最关键的那一个“灵种”！

    就是这么一刹那的工夫，本已进入稳步蓄积阶段的《灵犀诀》，便又有突破！而李珣心中感应，好处似乎并非仅此而已。

    天道给了李珣一个机会，一个突破自身障壁，勇蹈仙路的机会。李珣缺少的大悟性，在这一刻，有了一个发端，也为他扫平了修道路上，最基础的那一点障碍。

    他只要这样的高度！

    李珣意志坚韧是不必说的，信念还过得去，才智也不必担心，唯有悟性──他或许有举一反十的小悟性，却未必会有通达天地，贯通宇宙的大悟性。

    这便是他，李珣，一个刚刚入门修行的后辈小子，赤|裸裸的欲望和狂想。

    李珣却不敢大意，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问道：“师叔到此，有什么吩咐？”

    李珣不管他们，自己笑得尽兴了，袍袖一摆，便停了笑。然而，笑声之后，他看这天地世间的眼光，却完全不同了。

    可遨游大海，化鹏飞天的巨鲲，又怎能自陷污泥，做那垂井观天的小蛙？

    语罢，她便整个人没入了屋外的黑暗里，李珣就像个傻子，抚着脸跟了出去。

    “他才多大？”李琮心中暗自冷笑：“十七岁的人，能说看淡女色？”

    李珣闻言又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世子所言不差，阴阳之道，无非是些男女之事，这自不讳言。只是，在我们这些方外之人眼里，那男女之道，又何尝不是阴阳之道呢？”

    这带着些玄机的话一出，便将众人努力营造的暧昧氛围一扫而空。陆泰等人相视一眼，终于在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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