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吟

！”在青吟的授业告一段落时，李珣勉强抑住引吭高歌的冲动，兴奋地想道。

    直至发髻挽好，青吟才道：“你可知这是坐忘峰的哪里？”

    青吟也不阻止他，倒是颇有兴致地看他在那哭嚎，眼神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别有想法。

    因为青吟的解答实在太有效果，每一个解答，都会帮他打破一个症结，穿透一层隔膜，带来不小的收获。

    与之同时，在心神之中，某个见不得人的角落里，他将这些领悟与幽明气中的疑难互参，触类旁通之下，也觉得颇有所获。

    事实上，化气篇乃是筑基于内息基本搬运术而衍生出来，与那基本功法不同的是，化气篇中所述，要复杂精妙得多。

    而青吟很快就发现了这一情况。

    说着，手上不知怎地一振，一道青光穿云破雾，冲天飞去，瞬间不见了踪影。

    青吟也不管他说什么，又续道：“看你修为，虽还有些浅薄，但在内呼吸一项上，却颇为精湛，想是闭上两三个时辰，也可以做到吧。”

    隐隐间，似乎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铃声，缓缓地沁入水雾之中，与这迷茫天水交织在一处，细碎的抖颤之声，天衣无缝地和这缓步而来的身影合在一处，攫牢了李珣的心神。

    李珣一听，脑袋却伏得更低，不让自己的心思有分毫流露：“果然是她！”

    “便是这样。”青吟说罢，手上突地一翻，那坐忘石猛然间大放光明，光芒刺目，令李珣本能地眯起了眼睛。

    李珣听得先是一喜，既而怔住：“仙师之意是……”

    庆幸中，他的脑子转了几转，将各方面的后果都想了一遍，终是决定“据实”以告。

    他轻咳一声，试探性地道：“仙师……”

    李珣自是依言而行，上了岸去，也不敢多话，只是恭立当场，面上作了十足工夫。

    “如果长久保持，再依法诀精进，如此进境虽较慢，但胜在稳健，前一百年，你不如人，后一千年，人不如你。如能千年如一，便是霞举飞升，又有何难哉？”

    李珣一怔：“如何相助？”

    “三生坐忘，坐忘三生，都说这石头能使人得三生之经纬，继而复忘，即得而忘之，以全大道。通玄界高人参悟玄妙，破界飞升之时，若有此宝相助，将事半功倍……你，还愿给我吗？”

    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忙从怀中掏出用作照明的圆石，磨擦两下，使其大放光彩，问道：“仙师，弟子在峰下拾得这块奇石，只是不知它的来历，仙师可否为弟子解惑？”

    无回境中，钟隐为救青吟，单人孤剑，与玉散人以及其手下数百修士大战，剑气冲霄。三个时辰之内，让数百修士大半饮恨此处，且一剑贯穿玉散人胸口，迫使其逃遁万里，投奔其侄女古音。

    幸好，青吟并无意为难他，也不需要他思考如何应对，随口便转了话题：“看这样子，你是不想再向上爬了？”

    在某些层面，青吟应该比清虚更可怕。

    后方水声不止，那位雾后佳人并未停下动作，还在那里撩水净身。

    当然，其中关于血散人的死亡威胁，以及近日方得到的《幽冥录》等，都略去不提。只说是自己一心向道，被淘汰之后，便去爬坐忘峰以证其心云云。

    这段话本是他在心中温养甚久，准备做为日后说辞使用，虽然从未对人道过，但腹中已是熟练至极。

    青吟终于停下梳发的手来，点了点头：“内修一途，最忌空中建阁，根基不稳。你这七年，苦虽苦了，但在根基一途上，却做得很好，能够踏实行步，内修外炼，精气神三宝如一，想来内外贯通之日已是不远。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手中梳妆不停，淡应了一声：“青吟。”

    李珣发自真心地笑了起来：“仙师说笑了，弟子尚有自知之明，就算修得道胎，长生不死，也还要千年的功夫，千年之后的心情，又怎能想得到？此时交给仙师，倒是正好。”

    这是牵扯通玄界大名鼎鼎的玉散人的一段公案。

    询问的时候，他脑中已闪过了好几个名字，都是七年前听明彦老道讲古时得知的。明心剑宗前辈仙师阳盛阴衰，成名的女修就那么几个，其实倒也好猜。

    他每哭一分，心中便有一分高兴进驻，哭得十分，便满心的都是欢喜。可是这欢喜形之于外，却偏是酸涩不堪，泪如泉涌，不可遏止。

    此时，青吟乃是和宗主清溟同辈的仙师，然而千年之前，她还只是一位刚刚修真有成的后进，而玉散人古志玄已是名震通玄界的一代魔头。

    青吟却不答他，只是开始挽动发髻，收起一头青丝，只余两三根斜垂下来，发髻样式不符合世间常用的规格，却在简单中另有一番清率别致。

    初时开口，虽然还有些辞语上的生涩，但到后来，已是流利无比，许多词汇无需再想，便脱口而出，却是再“真诚”不过。

    到了最后，各类关窍有如爆竹般接连爆响，气随心动，在各经络间穿行不悖，内息盈缩随意，涨落应心，短短时间，李珣的修为竟又上了一个层次。

    青吟看着这般变化，唇角处显出一丝笑容。

    就这样过了几息时间，青吟才回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也罢，我今日欠你的，也在今日还你。”

    李珣并不知道他的修为长进全数落入青吟眼中，只觉得无比兴奋，恨不能手舞足蹈，发泄心中快意。

    “弟子尚可勉力支撑。”

    李珣四肢着地，怔怔地听着，本来还想开口说上几句，但嘴里发出来的，却尽是“呵呵”的杂音。

    他好像在哪儿曾听过这句话？正昏昏沉沉的时候，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清虚仙师！”

    而此时，他额头忽地一凉，却是青吟将坐忘石按在了他泥丸宫上，而这凉意在千分之一息内，便化作了寒流透脑而入，李珣连哼一声的时间都没有，便昏死过去。

    这等通玄界千年不遇的盛况，也只有号称通玄第一剑的钟隐，才能办到。

    李珣闻言心中暗喜，脸上却强行按住，再次行礼道：“仙师谬赞了！”

    而当眼前水气散尽，李珣更是连呼吸都停止了。此为何等佳人？

    李珣双腿不自觉一曲，跪倒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只是卑声问道：“敢问是哪位仙师？”

    李珣借着这个机会，也偷眼打量她，看着她美玉般毫无瑕疵的脸庞，清雅秀致的轮廓，以及沉静淡雅的气度，明知这目光颇为无礼，却根本止不住。

    而当这些收获积蓄到一定程度，便如那暴发的山洪，冲垮了他体内每一处堤防，将每一条经络联系在一起，四通八达已不足形容其宽广。

    后面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

    李珣顿时哑口无言。

    李珣便是心中有事，也忍不住偷眼观看，不免有些失态，却不知青吟看到没有。

    青吟却不理他，将目光望向别处，似乎周围弥漫的大雾并不能阻挡她的视线，或是在思考着什么。

    “谁再爬谁就是蠢蛋！”李珣心中应了一句，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但又觉得分辩起来颇为麻烦，便只是讷讷无言，面上显出了尴尬与恐惧的神情。

    从那一刻起，青吟低调地隐居在坐忘峰某处，钟隐则在通玄界闪耀了数百年后，也在坐忘峰开辟洞府，与青吟为伴。他们也是明心剑宗里，常年在坐忘峰上修行的修士。

    其中包括了一系列对内息的培护、温养、淬炼、变化、升华的步骤，使原来只是强身健体的内息，有效地利用成长，达到最后的质变升华。

    青吟用两指拈着圆石，举起细观，数息之后便肯定道：“正是坐忘石，这也算是峰上的一件天生奇宝了！”

    如此，待他告一段落之时，那女人竟让他意外地道了一声：“如今竟也有这般人物！”

    李珣毕竟不傻，他此时也已然明白，现在面对的是一位绝对惹不起的人物，在这种强势人物眼前，做一个乖孩子，是最聪明不过的了！

    李珣心中一动，老老实实答道：“弟子不知！”

    李珣呆立当场，手足无措。

    李珣在峰上的七年，不知不觉中，已将这些功课完成了大半，某些细微处，甚至超出了这一范畴。毕竟，生死的磨练，以及对精微法诀的参悟，乃是修真最需要也最难的条件。

    “坐忘峰合六界之极，极数为九，是故共五十四万里，你已超过四千九百里，自是到了。”

    “坐忘石？”李珣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想到石上刻的那一个“忘”字，觉得倒也合拍。发现青吟的目光盯着他手上，当即不敢怠慢，忙将这奇石双手奉上。

    李珣用这句话做缓冲，随即便从自己身世说起，一路说到登峰七年的经历。

    此时，面对着传言中最凄惨的主角，李珣心中不由得活动起来，但却是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