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霞光

/>     对此时此刻的李珣而言，痛苦已毫无意义。

    “孽畜！”

    台上有些乱石交错，不甚平整，他找了一处较平整的地方，安坐下来，准备欣赏坐忘峰的朝霞。

    可方一回头，他眼前却猛然一亮，那耀眼的程度，仿佛是远在东方天际的太阳出现在他背后似的，猝不及防之下，他惨哼一声，本能地捂住眼睛。

    虚空中一声气爆，李珣身体不降反升，急向平台边缘投去。

    李珣心中不禁疑惑了起来。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作用，则是记录他这几年对修炼进度的感悟，以及所探查到的各类洞府禁制。

    洞里感觉敏锐的兔子却被吓坏了，急着想从这关了它三天的家伙手下逃生，却被李珣轻轻一脚给踢进洞内。

    李珣红着眼骂了一声，脑中却是出奇地清明，百忙之间，目光四处一扫，将数百丈方圆的地形收在眼中。

    其间灵光闪现，汇而成流，内息即使在收敛之际，也能循经脉自发流动，并随着偶尔的灵光修正线路、变化阴阳，这段时间里，他内息变化，愈显精微，竟又有所进境。

    他现在也不急着离开这里，先将伤势调理妥当，来到那层藤蔓之后，拔开些许，探出头去。

    不过，这种快|感在脑中只盘旋了一会儿，很快就被脑际的灵明驱逐出去，他开始定下心神，从头思考刚才的问题。

    忽又腾出一只手来，双手各使不同的法诀，左手云纹，右手明纹。初时右手还稍有凝涩，但经左手带动，渐渐熟极而流。

    圆滚滚的身子和岩壁碰撞几下，又深入了不少，它再不敢往外跑，而掉头向洞内狂奔。

    此时朝日未出，却可见天边光影错乱，透云而出，又辗转飘移，映照云雾，是谓霞光。

    他脑中这些念头方一闪而逝，金翅大鹏还于空中盘旋，而他的身体却已整个飞出平台，向下掉落。

    一出洞口，他就将兔子甩到旁边，这可怜的小家伙在草丛里躲着，过一会便不见了。李珣四面张望，将这附近的地形记在脑中，直至确认无误，这才迅速退去。

    云纹如何为本，他还能了解，但明纹如何做诱因，却是他近期颇为苦恼的。

    “如果早有今天的理解，两年前那个洞府，便就挡我不住。”

    他现在已到了关键时刻，由他已是大家水准的云纹推演，凭借霞纹中关于云纹的一丝线索，如果真能够想通，他的修为必将大进一步，且对于明纹的理解，也将非同日而语。

    他将全身的内息蓦地全数收敛，气息的强度，与刚刚跑进去的兔子几乎完全相同，他同样飞速前进，脚下的步子，每一下都踏在兔子刚刚跑过的地方，谨慎小心到了极致。

    李珣对着石板微笑自语，这也是他每天的功课，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他说话的流利。

    七载的辛苦，凭借着一点最普通的内息搬运术及一身云袍，他硬是将云纹、明纹两类禁制融会贯通，理解了难度高上十倍的霞纹，这样足以令他欣慰了。

    这下才是真正的魂飞魄散，要知后面便是万丈悬崖，一个运气不好，说不定直坠数万里，若落到地面，保证连渣都没剩。

    如此厉害的禁制，若引发它的反击，恐怕会连渣都不剩吧。

    “是谁要杀我？”

    这些人间无有之事物，均被李珣以华丽优美的笔法记录下来。

    他又将内息搬运几个周天，刚刚的参悟，效果堪称立竿见影，在缓缓的内息流动中，他察觉到几处以前忽略的精微，心情不由大佳。此时月已西落，晨光将至，但他觉得神清气爽，便决定多赶几步路。

    感到外界光线变化，李珣心中却是一动，遥观东方，今日薄云丛聚，片片乱飞，又有霞光映照，绵延千里，正应了连霞山的名头。

    所以他以极大的耐心控制内息，缓缓穿经过脉，不放过身上任何一处，细致的查探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它飞快地奔跑着，在枯黄的草地上几次变向才又加速，直冲前方的山洞；在洞内数十丈之处，有一个野果正发散着清香。

    霞纹禁制，便是云、明两类禁制的复合，以李珣的见识，还远不到能考虑复合禁制的水准。

    他纵声长啸，远蹈碧空，手上云纹、明纹互易，渐渐左右不分，末了竟汇同一处，猛然迸发，霞光交织千丝万缕，与远方朝霞交相辉映，几可乱真。

    他摸着下巴，笑容渐渐敛去。即将成功的刹那，才最接近死亡──这是在坐忘峰七年来的生死磨难，给李珣最深刻的体悟。

    只要让他脚下有根可依，他便能与这大鸟相持，再图后计。

    刻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地放好，又抽出几张石板，上面也是云纹图像，只是要简略粗糙得多，他微微一笑，随手在这些图像上补了几笔，使其构架当即为之一变，气象森然。

    而像今日这般，能够一以贯之，流水行云，乃是他七年苦修的成果。

    他发现上头的云纹与云袍的纹路一脉相承，凭借着这几年对云袍的深刻了解，他很快就找到纹路的起始，接着一边顺，一边猜，循着纹路流转，花了大半个时辰，竟将其线条完全顺了下来！

    一阵阵热流散射向四肢百骸，搅得他不由自主站起身来，手舞足蹈，举手投足间潜流激荡。

    啸声猛然一停，李珣停下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若论对云纹禁制的了解，整个明心剑宗，除了几位造诣精深的前辈，恐怕当以李珣为最！

    这并非李珣闲来无事，消遣时光，而是他透过这种方法，让他熟悉原有的语言、文字等技巧。

    可能此处平台是这凶鸟的地盘，李珣无意间占得，才引来了杀劫。

    就在李珣完全悬空的刹那间，他浑厚的内息先是猛一收缩，继而在虚虚荡荡的经脉中轰然炸开，滔滔气浪贯体而出，使他的身体在空中先定了一定。

    而此时，一股大力伴着一声尖锐的鸟鸣，轰然而至。在他身上一撞，他便双脚离地，身不由己地向后飞退。

    李珣花了很大的工夫，磨制了这些石板，记录自己这几年的所见。

    七年来，每日的痛苦时光，已增至半炷香的工夫了。

    这七年中，他看日出不下千百回，也常藉这天地胜景参悟玄机，只不过水准未至，便有所获，不过皮毛。

    痛苦渐渐退去，李珣此时浑身发软，每一处关节都因极度疲乏而酸痛，但神智却非常清楚，精神也越发健旺。

    抖动着长长的耳朵，瑟缩在一丛草木后面，已经饿了三天的兔子，根本无法抗拒香甜野果的诱惑。

    他忍不住对着深渊纵声长笑，笑声渐渐嘶哑，仍没有停下。

    慌乱中睁开眼睛，他虽是两眼发花，却看到了一只金光闪闪的大鸟，在他头顶凌空飞起。

    而他现在，还是一个只学过最基本内息搬运的少年。

    他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洞外，李珣长身而起，微微一笑：“难得了这爱吃野果的兔子，不枉我关了它三天。”

    那种焚经断脉，逆行气血的苦楚，以及五脏扭曲，心火煎熬的折磨，对现在的李珣来说，也只是让他出了一身汗而已。甚至在这充斥全身的痛苦中，他居然还能得到一种近乎麻醉的快|感。

    李珣只觉云气蒸腾，大日流转，光芒明灭之时有如灵光闪动，竟是破障明澈的先兆。

    李珣这身云袍穿了七年，几乎从未脱下，而且遭遇危险之际，防护便会自发启动，也为他挡了不少灾劫。因此，他对其中护体禁制的运行，几已了若指掌。

    他知道，也许他花了这七年所理解的东西，像灵机、单智这样的弟子，只要听师尊讲解几日，便可掌握。然而这和他七年的心血，又岂能一概论之？

    此时天色尚早，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稳定一下心神，找到附近一处避风之所躺了下来。

    当然，上面所记不是流水帐，而是一些他接触到的峰上奇异事物：珍禽异兽、奇石流水、林域花间。

    看到周围情况，李珣大呼侥幸，想必是大鹏将他打向岩壁，无巧不巧地将他打进了这一岩隙之中。

    而此时，他火候将满，差的便是这灵光一闪，通幽玄机，眼中满是霞光，心中亦是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