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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编:魏晋玄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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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器”的对立,“天、人”“道、德”的不同,乃至“常道”“可道”“有名”“无名”的分别也可以这样去解释。概括地说,不就是“名教”与“自然”之辨的问题吗?因为人君的“用”在行“名教”来治理天下,而以“天道”或“自然”去配比“君德”,这样,君体“自然”,也就是以“自然”为“体”,“名教”为“用”了。我想魏晋时代道家之学兴起的主要原因,在思想的本质上大略是如此。

    “名家”之学的中心思想重在“知人善任”。因为汉朝政府用人是采取“察举之制”的,社会上的“名目”,即是一般人的“评论”,早成为进身的阶梯、做官的捷径了。但是对于人物的批评是很难的,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因为有的看来平庸,实在有才能;也有真是“大智”,倒像愚人似的。所以“相人”应该注意到他的全面,重神而不重貌,有时实在“可以意会,不得言传”。这样,当时便流行一种所谓“言意关系”的讨论,好些人常提出不同的见解,其中“得意忘言”之说后来产生重大影响。进一步,应用这个原理评判一切,而当代思想的大问题————“自然与名教之争”也依之“裁判”了。因为体“自然”者才可以得意,拘于“名教”者实未尝忘言。王弼解《易》主张“得意”,他在《略例·明象章》中说:“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是故存言者非得象者也,存象者非得意者也。……”王弼采取这一个新的办法,就是用“寄言出意”的理论作根据,鄙视汉代“象数之学”,抛弃阴阳五行等旧说的传统,我国学术由此而发生重大的变化,王弼因此奠定魏晋“新学”(玄学)的基础。

    根据以上所说,可知“新学”(玄学)的生成有两个主要因素:(一)研究《周易》《太玄》等而发展出的一种“天道观”;(二)是当代偏于人事政治方面的思想,如现存刘劭《人物志》一类那时所谓“形名”派的理论,并融合三国时流行的各家之学。上述二者才是“玄学”所以成为魏晋时代特有思想的根源。而“自然”与“名教”之辨以至体用本末的关系,以及“最理想的圣人的人格应该是如何”的讨论,都成为最重要的问题、“新学”的骨干了。因为上接《周易》《太玄》的思想,下合名、法、儒、道各家,都以这个问题作线索贯串起来的,也可说“新学”之所以能成为“新学”的创造部分,就在对这问题探讨的成绩所给与过去各家学术思想一个新的组合,或构成了某种新的联系使魏晋时代的思想表现特殊的精神。“新学”人们的结论是圣人方可以治天下,所谓“圣人”者,以“自然”为体,与“道”同极,“无为而无不为”。这种“圣人”的观念,从意义上讲,便是以老庄(自然)为体,儒学(名教)为用。道家(老庄)因此风行天下,魏晋“新学”(玄学)随着长成了。

    三、魏晋思想的演变

    三国以来的学者,在“名教”与“自然”之辨的前提下,虽然一致推崇“自然”,但是对于“名教”的态度并不完全相同。我们此刻不妨把一派称作“温和派”,另一派名为“激烈派”。前者虽不怎样特别看重“名教”,但也并不公开主张废弃“礼法”,如王弼、何晏等人可代表。他们本出于礼教家庭,早读儒书,所推崇而且常研习的经典是《周易》《老子》。后派则彻底反对“名教”,思想有比较显著浪漫的色彩,完全表现一种《庄子》学的精神,其立言行事像阮籍、嵇康等人可为好例。西晋元康年间(291——299年),“激烈派”在社会各方面产生较大的影响,流为风尚,以后一般人多痛心那批“效颦狂生”的行径,忘本逐末,“放”而不“达”。因此对于“温和派”的精密思想体系也多误认为完全蔑弃“名教”了。其实当代名士对于“激烈派”的种种行为也有表示不满意的,例如乐广,《晋书》本传载:“是时王澄、胡毋辅之等皆以任放为达,或至裸体者,广闻而笑之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乐广这种感慨是说名教本合乎自然,其中自有乐地,弃名教而任自然,是有体无用,也是不对的,所以乐令公(广)的话并不是特别推崇“名教”,其思想还是本于玄学。再如裴顾,后人说他是“深患时俗放荡”,作《崇有论》“以释其弊”(详《晋书》本传)。然其理论更是玄学的,大意在说不可去“有”以存“无”。弃“用”来谈“体”。史书载称裴颇本是善谈“名理”的人,即可表示他是正统的玄学家,因为玄学的理论,原是上承魏初“名家”思想变来的。晚期戴逵作有《放达为非道论》,我想还是“温和派”思想影响下的余波。

    向秀、郭象二人,确是这个时代杰出的人才,他俩的《庄子注》可算玄学中第一等名作。但是他们的思想,实是上承王(弼)、何(晏)等人“温和派”的态度,不过在理论的体系上,王、何“贵无”,向、郭“崇有”,形上学的根据方面有些两样罢了。因为向(秀)郭(象)两人也是主张“自然”同“名教”不是冲突或对立的。但是《庄子》书中有好些字面上诋毁“孔儒”的话,来做反驳“名教”的口实。向、郭就是想加以矫正,给《庄子》这书一个新的解释,应用“寄言出意”的理论,从根本上去调和孔、老(或儒道)两家的冲突,即是进行取消“自然”与“名教”的对立。向、郭这种用意,在他俩的《庄子注》中随处可见,我想不用特为引证了。谢灵运在《辨宗论》上有句话,说“向子期(秀)以儒道为一”,指的正是。《世说·文学》篇谓:“初注《庄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妙析奇致,大畅玄风。”《晋书》本传竟说他的《庄子注》出世,“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言遂盛”了。我想当时放任派的人,自以为有契于庄生,因而《庄子》一书几成为不经世务、不守礼法者的经典;但向、郭《庄子注》上承王、(弼)何(晏)等人温和派的态度,对于《庄子》,主张齐一儒道,任自然而不废名教,乃当时旧解外的一种新的看法。他们这个创见,以《庄子注》中圣人观念为焦点;他们推尊孔子为圣人,发挥“自然”与“名教”不可分离的思想。郭象在他的《庄子注》中说明本书的宗旨是“明内圣外王之道”,“内圣”就是要顺乎“自然”,“外王”则主张不废“名教”,主张“名教”合乎“自然”,“自然”为本为体,“名教”为末为用。虽然不废名教,但“名教”为末,故《庄子注》仍是“大畅玄风”,而儒墨之治天下,有用无体,徒有其迹而忘其所以迹,故《庄子注》出而“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言遂盛”了。

    西晋末叶以后,佛学在中国风行,东晋的思想家多属僧人,但是这种外来的印度宗教,何以能在我国如此地发达,说者理由不一。我看其中主要的原因,多半是由于前期“名士”与“名僧”的发生交涉,常有往来。他们这种关系的成立,一则双方在生活行事上彼此本有可以相投的地方,如隐居嘉遁,服用不同,不拘礼法的行径,乃至谈吐的风流,在在都有可相同的互感。再则佛教跟玄学在理论上实在也有不少可以牵强附会的地方,何况当时我国人士对于佛教尚无全面的认识,译本又多失原义,一般人难免不望文生解。当时佛学的专门术语,一派大都袭取《老》《庄》等书上的名词,所以佛教也不过是玄学的“同调”罢了。故晋释道安《鼻奈耶序》上说:“以斯邦(中国)人《老》《庄》教行,与方等经兼忘相似,故因风易行也。”实是当时事实的真相。说到这个时代的佛学,早期最流行的是“般若”的研究,根本的思想是“二谛义”,讲明“真谛”与“俗谛”的关系,这个分别与中国本末体用之辨相牵合;再则“法身”的学说也颇重要,相传古《楞严经》在那时前后总计有七次到九次的翻译,大概系因为这书特别论到“法身”罢。此后到西晋末年,《涅槃经》的学说接着大为风行,还是发挥上述一贯的思想,这些“二谛”“法身”诸义,讨论圣人“人格”的问题,而同时为“本体论的”追究,佛学给与玄学很丰富的材料,很深厚的理论基础。若论佛学与其他思想的争论,或“内学”与“外教”的关系,其主要问题还是“自然与名教之辨”,乃至“圣”与“佛”的性质各是如何。按印度佛教原本是一种出世解脱道,换句话说,即是“内圣”不一定要“外王”。晋朝末年因受这种外来宗教的影响,对于理想上“圣人的观念”也有改变,如慧远在《论沙门不应敬王者书》上说:“不顺化以求宗”,即“体极”者可以“不顺化”,“自然”与“名教”之所以又行分途,佛学于此,关系也颇重要。

    现在我要回到本文第一段所提出的两个问题,即:(一)玄学的产生是否受佛学的影响?(二)魏晋思想在理论上与佛学的关系如何?我的意见是:玄学的产生与佛学无关,因为照以上所说,玄学是从中华固有学术自然的演进,从过去思想中随时演出“新义”,渐成系统,玄学与印度佛教在理论上没有必然的关系。易言之,佛教非玄学生长之正因。反之,佛教倒是先受玄学的洗礼,这种外来的思想才能为我国人士所接受。不过以后佛学对于玄学的根本问题有更深一层的发挥。所以从一方面讲,魏晋时代的佛学也可说是玄学。而佛学对于玄学为推波起澜的助因是不可抹杀的。

    综上所说,关于魏晋思想的发展,粗略分为四期:(一)正始时期,在理论上多以《周易》《老子》为根据,用何晏、王弼作代表。(二)元康时期,在思想上多受《庄子》学的影响,“激烈派”的思想流行。(三)永嘉时期,至少一部分人士上承正始时期“温和派”的态度,而有“新庄学”,以向秀、郭象为代表。(四)东晋时期,亦可称“佛学时期”。我们回溯魏晋思潮的源头,当然要从汉末三国时荆州一派《易》学与曹魏“形名家”言的综合说起,正始以下乃至元康、永嘉以迄东晋各时期的变迁,如上面所讲的,始终代表这时代那个新的成分一方面继续发展的趋势。前后虽有不同的面目,但是在思想的本质上确有一贯的精神。魏晋时代思想之特殊性,想在乎此。

    节选自《魏晋玄学论稿》,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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