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四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只是问我要了一枚硬币去上厕所。

    老人们就像在收容所一样安静地吃着饭。他们把桌子靠到一起。神甫坐在一端,年纪最大的那个修女坐在另一端。那是上午十点半。可能为了把早餐和中餐合二为一,或者因为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给每个老人上了奶酪和水煮蛋。

    有些老人已经没有牙齿了,他们用牙龈咀嚼着。其中一个口水流得四处都是,一个修女在他脖子周围围上一块餐巾纸,修女的动作很小心翼翼。很多老人眼睛周围是红的,手上的静脉血管凸了出来。

    “你不去梳洗一下吗?”

    我不仅去了,而且还把行李箱里的内衣拿上准备换洗。我车厢里的同伴在盥洗室里光着上半身洗澡,刮胡子,梳理湿漉漉的头发。一条没有底边的毛巾挂在滚筒上,颜色黑黑的,闻起来有一股狗的气味。

    “你知道昨天晚上有多少人睡过她吗?”

    我的呼吸像被切断了一样,胸口就像插了一根棍子,我知道自己嫉妒了。

    “三个,再加上一个胖子!我数着,因为我那时还没有睡。只是,我的老兄,他们应该像在她的小酒馆那样支付她二十法郎啊。你不是去过她的小酒馆吗?”

    “我和姐夫去过一次。”

    “你姐夫是谁?”

    “你结婚和办小孩出生证明时你会见到他。他是身份登记处的职员。”

    “他在火车上吗?”

    “他们没有权利离开。有人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亲眼看到一个便衣警骑着摩托车带着妻子走了。”

    我为什么会害怕呢?更荒谬的是我惊醒了好几次,安娜几乎在我臂弯里睡着了。

    我还得知,晚上在盥洗室,在我们对面的角落,还有其他人在约会。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农民,大概五十多岁了。我们甚至猜测老朱尔在其他人去过之后,也去那儿碰碰运气,而她应该没拒绝他。

    没有一个人到安娜这儿来碰运气,这不是很奇怪吗?人们只看到她一个人上来,知道她没有人陪,知道我们的相遇是偶然的。这些男人不会认为我有专属特权。

    然而他们只是远远地观察着。更令我吃惊的是,没有人跟她说话。难道他们都认为她跟其他人不是一个民族的?他们不相信她?

    我又找到了她。火车站站长两次过来和神甫交谈。所以,那些老人还在吃饭时,我们确实是在冒着亲眼看着火车离开的危险。

    “站长,您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

    叼着烟斗的男人出现,他的胡子刚被刮掉了,口袋里塞满他之前储备的一包包烟丝。

    “我收到的命令就是把你们经由克拉姆西送到布尔日,但情况随时可能变化。”

    “然后呢?”

    “在布尔日,他们再作安排。”

    “我们有权利在想下的地方下车吗?”

    “你们想下火车?”

    “我不想。可能有人想这么尝试。”

    “我不知道怎么阻止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阻止他们。”

    “在那里,他们不让我们离开车厢。”

    站长挠了挠脑袋,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

    “这取决于你们是撤离还是逃难。”

    “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是否动用了军队让你们分批离开?”

    “没有。”

    “那么你们就是逃难。你们付了车票钱吗?”

    “窗口没有人。”

    “原则上……”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他做了一个支吾搪塞的手势之后,冲向三号站台,广播说那里来了一列火车,一列真正的火车,上面是平常的旅客,他们知道自己将要去哪儿,他们付了车票钱。

    “您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我用手势表示听到了。

    “我要是知道妻子和孩子在哪里就好了!在那里,他们会把你们当作战士或是战俘:不能走下站台,吃着分发的果汁和三明治,女人在前面,男人在后面,简直就像畜栏里的牲口!他们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火车分为两截,用机枪扫射你们,让你们分离,总之,你们不再是人类了。”

    “现在在这里,你们突然完全自由了。你们可以随心所欲!如果你们心里这么想,那你们就见鬼去吧……”

    或许第二天或是当天晚上,奥塞尔火车站会不一样。我最好的回忆便是我和安娜在外面散步,因为他们给我们留了时间。在一个真正的广场上,在一条真正的马路上,在一些并不担心飞机会来轰炸的人中间,感觉很美好。

    我们看到人群从做弥撒的地方渐渐散去,我们走进一家漆成蓝色的小咖啡馆,我喝了一杯汽水,安娜偷偷看了我一眼之后点了一杯意大利开胃酒。

    这是我从出发以来第一次看到火车站的外面,看见火车站的大钟和月台的毛玻璃挑棚,大厅之内的阴暗与广场上的阳光、报刊亭四周花花绿绿的报纸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来自哪儿,你们俩?”

    “菲迈。”

    “我觉得这是一列比利时火车。”

    “有比利时车厢,也有法国车厢。”

    “昨天晚上,有一列载着荷兰人的火车经过。好像要把他们带到图卢兹去。你们去哪儿?”

    “我们不知道。”

    侍应生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我后来才明白他眼神的意思。

    “怎么,您不知道吗?你们就这样任凭他们带着你们去碰运气?”

    有些城市已经进入战争状态,有些还没有。因此我们沿着铁轨看到了安静的村庄,每个人都在忙于自己的工作,但也有些乡镇被各式各样的火车占满了。

    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前线附近。而且肯定有不止一个前线。

    例如在布尔日,下午三四点时,我们发现一个北方那样的接待站,站台上挤满等待的家庭,他们站在行李箱和包裹中间。

    那些是比利时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我们前面到达的。他们应该走了另一条线路,没有我们这条那么拥挤。但是他们应该在边境经历了比我们更严重的袭击。

    有好几架飞机朝他们扫射。所有人,男人、女人、小孩都下车睡在坑里。德国人又两次卷土重来把火车炸得瘫痪,死伤十几人。

    他们禁止我们下火车,因为怕我们走乱了。站台上的人给我们带来吃的和喝的,我们和他们攀谈起来。

    我在奥塞尔买了两份套餐。但我们还是把放在一边的三明治带走,因为我们更谨慎了。

    站台上的比利时人闷闷不乐,并且很粗鲁。他们在到达火车站之前在碎石块、枕木上走了两个小时,他们扛着能扛得动的东西,但还是留下了很多行李。

    像之前一样,叼烟斗的男人消息更灵通,首先因为他靠近门边这个战略位置,其次是因为他敢问。

    “你看到那边那位穿着蓝点花裙子的金发女人了吗?她把她死去的孩子一直背到火车站……好像这是一个很小的国家。所有的人都过去看他们,她是一名佃农,她把孩子给了市长,让市长把小孩安葬。”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眼神空洞,坐在一个绑了绳子的行李箱上。

    “一辆火车去接他们,把死伤人员拉到一个更重要的火车站去,他们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人们让他们在这里下来是因为需要他们的车厢,他们从早上八点钟就一直在这里等了。”

    那些人羡慕地看着我们,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位充满活力的漂亮护士把一只奶瓶递给一个婴儿,她那上过浆的制服上没有任何污点。婴儿的妈妈正在包裹里找换用的尿布。

    我们没有看到他们的火车过来。所以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走,最终他们会被带去何方。我也不知道我妻子和女儿在哪儿。

    我尝试着去打听,去问那个貌似管理服务站的人,她镇定地回答我:

    “不要担心。一切都已经预先考虑到了。到时候会有一个名单。”

    “他们会把那些名单放在哪里?”

    “在你们的集合中心。你们是比利时人吗?”

    “不。我们来自菲迈。”

    “你们怎么会在一列比利时火车上?”

    我已经十次,甚至二十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了。他们差一点点就要对我们的存在表示不满。我们这三节倒霉的车厢,由于一个老天爷都不知道的错误,没有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他们几乎认为我们应该对此负责。

    “他们要把比利时人送到哪儿去?”

    “一般来说,去吉伦特省和夏朗德省。”

    “我们这列火车也去那儿?”

    作为奥塞尔火车站的站长,她更愿意用一个模糊的手势来回答这个问题。

    与大家可能认为的相反,我想到让娜和我女儿时,并没有太多担忧,可以说心情从容。

    我得知火车被扫射、母亲被逼把死去的孩子丢在小火车站时,我的心脏缩紧了一会儿。

    然后我对自己说那发生在北方,让娜的火车在我们前面,所以她们已经在我们之前就穿过了危险区。

    我爱我的妻子。她完全就是我渴望中的那种女人,她满足了我对另一半的所有期待。我对她没有任何责怪。我没有去找她,所以我痛恨勒鲁瓦那暧昧的微笑。

    让娜和现在发生的一切毫不相干,和十点钟的弥撒、她姐姐的糕点铺、我修理作坊贴了标签的收音机都无关。

    谈到菲迈那几节车厢里的人时,我还是用“我们”,因为在某些问题上,我知道我们的反应是一致的。在这个问题上,我只说我,尽管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

    过去和现在已经产生裂缝。这并不意味着过去不再存在,我也并未背叛家庭,不再爱家人了。

    只是我现在的一些价值观和以前的价值观完全不同。

    我可以说我同时具有两面,目前呈现的是这新的一面。我现在生活在发出牲口气味的车厢里,认识了许多张以前不认识的脸,认识了提着一篮篮三明治、戴着袖章的小姐。

    我确信安娜能理解我。她不再尝试一边鼓励我一边对我说,我妻子和女儿没有任何危险,我很快会见到她们。

    早上她说的一句话现在还回荡在我脑海里。

    “你很镇定”。

    她把我当作强大的人,我猜这就是她跟着我的原因。当时我对她的生活还一无所知,除了她暗示过的那慕尔监狱,我现在也几乎什么都不知道。很显然她没有亲戚,也没有坚强的后盾。

    那么,她不是更强大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布卢瓦火车站也有接待站。安娜第一个下车跑过去问:

    “有没有一列来自菲迈的火车从这里过去?”

    “哪儿?菲迈?”

    “阿登高原,靠比利时边境。”

    “很多比利时人从这里过去了!”

    马路上也是,我们现在能看到比利时汽车排成两路,络绎不绝,到处都在塞车。也有一些法国汽车,但是很少,特别是在北方一些省份。

    我没见过卢瓦尔河,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们还看到两三座古城堡。我见过城堡的明信片,所以对它们倒挺熟悉。

    “你来过吗?”我问安娜。

    她在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一边抓紧我的指尖。难道她以为她的回答可能会让我不舒服,她认为我可能更希望她没来过?

    这是荒谬的。但是一切不都是荒谬的吗,我不是已经拥抱荒谬了吗?

    马商睡着了。胖朱莉喝太多,她用两只手捂着胸口,用那种等着随时呕吐的神情看着门。

    稻草上到处都是酒瓶和食物,那个十五岁的少年不知在哪里捡来两条军用毯子。

    他们允许我们下车时,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在走下站台后确定能找到的角落。

    我们的人数似乎比刚开始少一些,少了四五个,但我之前也没有数,所以不确定。小女孩被带到修女的车厢去了,她们这样做就好像我们是恶魔。

    傍晚火车到图尔后,有人给我们提供大碗的汤、清炖肉和面包。天开始黑了。我迫不及待地想找回昨天晚上我们之间的那种亲密。我可能表现得太明显了,安娜有点同情地看着我。

    根据最新消息,我们将会被带到南特,然后他们将决定我们最终的目的地。

    一个裹着被子的人叫道:

    “朋友们,晚安!”

    有人还在抽烟,我一动不动地等着,眼睛盯着交通信号灯,有时我会把它和星星搞混。

    杰弗一直在睡觉。但是朱莉有一些悄悄的动作,有时她会弄出声响。

    “不,孩子们!今天晚上我要睡觉。”有人说。

    安娜在我耳边笑,我们又等了半个小时。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