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五章 在泰利格拉弗宅的最后岁月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宇宙的物换星移中不过是一瞬;地质学家告诉我们,人类文明是两纪冰川时代之间的不稳定的间歇期;生物学家告诉我们,一切生命都是战争,都是个体、群体、民族、联盟和物种之间的生存竞争;历史学家告诉我们,“进步”乃是一个虚妄的错觉,它的荣耀总以衰败而告终;心理学家告诉我们,意志和自我是传统和环境的无力的工具,一度正气凛然的灵魂不过是大脑的一种短暂的炽热状态。工业革命毁灭了家园,避孕剂的发明正在毁灭家庭、旧的道德、也许整个民族(由于有才智者不育后代)。爱情被分析为一种生理的过重负担,结婚则变成了较之杂交略高一筹的暂时的生理上的方便行为。民主已堕落到只有米洛注194那个时代的罗马才见过的腐败;我们年轻时的社会主义乌托邦的梦想消失了,因为我们日复一日地看到的是人们无穷无尽的贪婪,每一样新发明都使强者愈强而弱者愈弱;每一种新的机械都使人失去工作而大大增加战争的恐怖。上帝曾经是我们短促人生的安慰者,是我们在孤危愁苦中的逋逃薮,他显然已从舞台上消失了:任何望远镜、任何显微镜都发现不了他。从哲学的总体视角看,生命变成了人类这种渺小的虫豸在地球上生生不已的繁衍,一种可能很快就被治愈的全球性的湿疹;在生命中除了失败和死亡,没有任何确实的东西————生命似乎是一场永不醒来的长眠。

    我们不得不做出这个结论,即: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错误就是发现了真理。这个发现除了使我们摆脱了曾给我们以慰藉的那些幻觉和曾经保护过我们的那些束缚之外,并没有给我们以自由;它没有使我们感到快乐,因为真理并不美,不值得我们如此热烈地追求。我们现在再来看它,就会奇怪自己何以如此急急忙忙地去寻找它。因为它似乎已将我们生存的一切理由都拿走了,我们只是为了暂时的快乐和对明天的微茫的希望而活着。

    这就是科学和哲学带领我们走上的险隘小路。我曾多年喜爱哲学,现在则从哲学转向了生活本身,我要请您这位曾经生活过而且思考过的人帮助我来理解。那些生活过的人的意见也许不同于那些仅仅思考过的人的意见。请抽出一点时间告诉我,生活对于您有什么意义,宗教给予您什么帮助(如果有任何帮助的话),使您能活下来的东西是什么,您的灵感和精力的源泉是什么,您辛苦工作的目的或动力是什么;您到哪儿去寻找安慰和幸福,您最珍爱的东西放在何处。如果您是觉得不得不给我写信的话,那您就写得短些,如果可能的话,则请得闲时来信而且请写封长信;因为您的每一个字对我都是宝贵的。

    真诚的

    威尔·杜兰特

    1931年6月8日

    纽约州,格雷特索科

    北大道44号

    本人著有《哲学的故事》、《过渡》、《哲学的宅第》、《哲学与社会问题》等书。

    以前在哥伦比亚大学哲学系任教;曾获博士学位(哥伦比亚大学);古典文学博士学位(锡拉丘兹大学)。

    又及:此信的抄件分别寄给了胡佛总统注195,马萨里克总统注196;拉姆齐·麦克唐纳阁下,劳合·乔治阁下,温斯顿·丘吉尔阁下,菲利普·斯诺登阁下;阿里斯蒂德·布赖恩德先生;本尼托·墨索里尼先生,G.马尔科尼先生,G.达努齐奥先生;居里夫人,玛丽·加登女士,简·亚当斯女士;英奇院长;约瑟夫·斯大林先生,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先生,列昂·托洛茨基先生,M.K.甘地先生,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先生,伊格纳切·帕德雷夫斯基先生,理查德·斯特劳斯先生,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先生,格哈特·豪普特曼先生,托马斯·曼先生,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先生,萧伯纳先生,H.G.威尔斯先生,约翰·高尔斯华绥先生,托马斯·爱迪生先生,亨利·福特先生,尤金·奥尼尔先生。

    我写此信的宗旨是纯哲学的。不过,我希望人们不会反对我引用即将出版的拙著《论生活的意义》中提出的一些答案,其中有一章试图对在世的最杰出的男女人士的生活态度做一说明。

    亲爱的杜兰特先生:

    我很遗憾地说,此时此刻我是如此之忙,以致相信生活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我就不知道如何能明智地回答您的问题。

    我不知道我们能否判断真理的发现会有什么结果,因为迄今为止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真理。

    您的诚挚的

    伯特兰·罗素

    1931年6月20日

    与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往来书信

    亲爱的伯特兰·罗素:

    久欲给您写信,非为他故,只是想表示本人对您深表敬佩。您在尊著中研究逻辑的、哲学的和人类的问题上所具有的明晰性、准确性和毫无偏颇,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人所无与伦比的。

    我一直不愿意对您说这个话,因为您自己很了解这一点,您也了解客观的事实,无须他人的认可。不过,今天有一位没有什么名气的记者来找我,却使我无拘无束地谈了这个想法。我这里说的是一个国际记者协会,许多杰出人士都为它撰稿,它的任务是教育各国的公众,使之达到国际间的相互了解。方法是在各国的报纸上系统地发表政治家和记者们就有关问题撰写的文章。

    这位记者J.雷维斯博士为推动此事近期将去英国。我认为,如果您能同他做短时间的交谈,使他能向您通报此事,那是很重要的。我不敢轻易麻烦您,但是我相信这件事的确值得您重视。

    谨致深深的敬意

    您的

    A.爱因斯坦

    1931年10月14日

    波茨坦市卡普特,

    瓦尔德街7/8

    又及:您无须作复。

    (此信原为德文,由奥托·内森译成英文)

    亲爱的爱因斯坦:

    久欲邀您来访,但是此前一直没有适当的住处可安排您的到来。现在这个障碍已经去掉了,我非常希望您能来度一个周末。下星期六(12日)或19日于我均可;19日以后我将去斯堪的纳维亚和奥地利待六周,因此,12日和19日您若都不能来,那就只好等到3月的下半月了。我简直想象不出有比您的来访带给我更大的快乐了,无论在物理学界,还是在人类事务方面,我都有很多问题想听听您的意见,较之我现在所知道的更为明确的意见。

    您的非常诚挚的

    伯特罗·罗素

    1935年1月7日

    彼得斯菲尔德,哈廷

    泰利格拉弗宅

    与昂利·巴比塞注197的来往书信

    亲爱的和杰出的同行:

    请允许我向包括您在内的人们发出个人的呼吁,我恳请您能支持这个呼吁。您的名字是那个由伟大崇高的人物组成的联盟中备受崇敬者之一,他们挺身而出制止法西斯主义的野蛮侵略并与之进行斗争。

    我是自发地写这份呼吁书的,并非受命于任何政治组织或其他组织的指示。我只听从内心的社会责任感和良知的呼声。灾难不是无可挽救的;我们有“一些要做的事”;在法西斯主义已然坐大成为一股可怕的势力之前,我们首先和主要能够做的就是要树立一种道义的力量,动员公众的真正的自觉心,发出遍及各处的明确的谴责。

    我应当补充说明一点,关于这个呼吁书的全文内容,我曾与罗曼·罗兰交换过意见,他完全赞成我的想法。他同我一样认为,只有组织起来并坚持不懈地去遏制那种可怕的事态,才有可能把自由的文化人集合起来,让那些开明而富有声望的人士发出抗议。

    最后,我认为有必要告诉您,我非常迫切地想创办一份国际性的评论杂志《世界》,旨在在现实国际事务中传播伟大的人道原则,为反对反动观点和反动宣传而斗争。如果像您这样的一些杰出人物有意于此,那么这个刊物就会变成一个在理智、艺术、道德和社会方面的重要论坛。它将是传达我们委员会注198的意见的工具,并将使其高昂的抗议得到具体表达。

    如果您可考虑作为《世界》杂志的一位可能的合作者,我将非常感激。

    如果您能就呼吁书一事赐我一信,我也将非常感谢。如有必要,我可将其全文或摘要发表。

    谨致诚挚的崇高的敬意。

    昂利·巴比塞

    1927年2月10日

    阿尔卑斯滨海省

    特乌勒,米拉马,维吉利亚注199

    亲爱的罗素:

    汤姆·穆尼委员会想利用美国政府变更之际求得汤姆·穆尼事件的解决,关于这个问题还会有新的揭露。委员会已决定将我这里所附的一封信寄给罗斯福总统,这封信虽然是用正式的极尊敬的语言写的,不过态度很坚决,看来我们有可能使汤姆·穆尼和比林斯遭受可耻虐待一案得到一个终结了。

    恳请您在致罗斯福的这封信上签名,并立即寄还我。

    谨致友爱之情。

    昂利·巴比塞

    1932年12月12日

    (瓦塞)桑利斯,奥蒙

    西尔维

    另寄上汤姆·穆尼委员会所编小册子一本。注200

    亲爱的巴比塞:

    我随时乐于去做在我看来可能有助于穆尼的任何事情,但是对您寄来的这封信稿,我却有点踌躇不定。

    您当然会记得,在克伦斯基时代,俄国政府曾就此问题向威尔逊总统发出呼吁,因此他要许多著名的法律权威调查这个案件,而这些权威的报告是有利于穆尼的。然而,加利福尼亚州政府却指责总统无权干涉州政府的审判工作。

    我认为将此案诉诸当选而尚未就职的总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他会以缺乏合法的权力为借口加以推托。无论如何,在他就任总统(我想是在3月4日)之前呈上此信是不会有什么用处的。而且此时此刻美国的舆论不论对贵国还是我国毫无疑问都不会有特别友好的感情,我不知道在人们情绪冷静下来之前我们的干预是否有益。

    您的诚挚的

    伯特兰·罗素

    1932年12月16日

    伦敦西南7区

    皇门47号

    此信表明我并不总是性急鲁莽的。

    迈克尔·卡罗伊伯爵的来信

    我亲爱的罗素:

    感谢您写了一封非常漂亮的信为拉科西注201辩护。审判还在进行,但现在已判决有日了。如果他不被判死刑,那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您的干预。不过在这个案子上他恐怕会被终身监禁。当然,即使这样,我们也要竭力营救他————也许我们能够从苏联政府方面拿出某种东西来作为交换条件将他释放。

    上次见面时,您邀我去同您一起度过一个周末。如果不给您添麻烦的话,我想去拜望您,但不是这个星期天,而是对您方便的任何其他时间。

    有很多事要同您面议————请赐告何时造访为好。

    我的新址是伦敦中西1区吉尔福德70号白厅旅馆,我的电话号码是5512。

    您的非常诚挚的

    M.卡罗伊

    《西班牙迷宫》及其他作品的作者杰拉尔德·布雷南的来信

    亲爱的伯蒂:

    我知道我非得说些蠢话才能引来你一封信。我这封信是在深夜写的。那会儿一个人的思绪和恐惧正使他陷入迷惘,而随后又为之懊悔。翌日我是在读一篇关于孟福尔注202出征的故事进行忏悔来度过的。

    对革命者们的毁灭欲表示同情是很容易的,在大多数情况下,困难在于承认他们似乎是在干什么好事。我的确不喜欢他们的是他们那些尚空谈的思想和他们那种不宽容的精神。共产主义的宗教观念是他们获得成功的原因(它使他们相信时间亦即上帝是站在他们一边的),这种宗教观念最后也许会引向一种穆罕默德式的兄弟会信念而停滞不前。我认为,基督教各民族之富有活力和斗志旺盛乃来自其关于罪的教义,尤其是原罪说,以及为了赎罪(或为了金钱)而必须进行的那种斗争。但是按奥古斯丁的摩尼教来说,我们本来应该是更驯顺而更少兴味的一群。我反对共产主义的宗教,因为我认为社会主义应当只是一种行政管理上的事情。任何依附于它的宗教观念都会把人弄得元气丧失殆尽,当然,除非像罗马人对待奥古斯都崇拜或者像中国人对待儒教那样,把这些宗教观念看得很轻。但是那当然不可能是这种情况。————无论如何,既然一个人到头来总得接受或拒绝这些东西,那么当我看见共产主义正在取胜时,我将支持它————而且我将永远支持它反对法西斯主义。

    此间每天都带来人民阵线解体的消息。温和的社会主义者、革命的社会主义者和工团主义者全都龃龉不和。混乱状态有增无已,而且我认为最有可能的结局是独裁专制。我倾向于认为对这个国家来说最好的情况是由左翼温和派(有社会主义者参加的现政府)执政(比如说)10年。我明白,只有把目前无法灌溉的广大土地变成可灌溉的,才可能解决农业失业问题。已经开始建筑一些水坝,但是还需要建更多的水坝,而把它们建起来非有15年时间不可。政府的计划是控制投资并监督其用之于水坝,以新灌溉的土地为抵押来偿还贷方。

    现在天气是美好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是愉快的。除了健康和气候————那是大自然的健康————就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如果您在此间租一所房子并且带些书来,那该多好啊。如果在西班牙一切都是变化不定的,————那么欧洲其他地方又会怎样呢?

    向你和彼得注203致以我们的爱。

    你永远的朋友

    杰拉尔德·布雷南

    1935年6月1日

    马拉加省丘里安纳

    英国舆论似乎惊人地好战。我赞成解除制裁和缔结一个地中海公约,这对墨索里尼会是一种抑制。但是如果他侵占一个希腊岛屿,我们则必须准备作战。

    在英国,总是低估了奥地利不走向纳粹的重要性。《泰晤士报》拒不注意中欧。英国人对柏林——维也纳——威尼斯之外的一切都傲然自负。我想你跟我的看法是一样的。

    杰拉尔德·布雷南夫人的来信

    我亲爱的伯蒂:

    在那些实在可怕的日子里,我非常想念你————在那些日子你离你的孩子们越来越远,210把他们留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对于你一定是可怕的。这就是你在一场噩梦中才会梦到的那种事情,————但这却是你在其中仍然醒着的那些现代噩梦之一。

    我与你共患难,我现在是而且将永远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但是有些时候他们似乎是“在没有和平之际高喊和平和平”。我们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呀。

    我看到《权力:一个新的社会分析》一书极受好评,而且是最畅销的一本书。我非常高兴。我希望很快能读到它。

    有一位从荷兰来的无政府主义者(AIT注204的书记)同我们在一起。他是一个很风趣而且极有才智的人,在西班牙与C.N.T.注205有密切交往。

    他是您的一位热烈的崇拜者。他说他最近为一部百科全书写了一篇论无政府主义的文章。他在末尾所列参考书目包括了“罗素的全部作品”,因为,他说,虽然这些作品实际上并非无政府主义的,但是它们具有老无政府主义者所说的“那种倾向”。

    我很高兴————因为不论无政府党实际如何,我确信“那种倾向”是正确的。有一天我们到萨弗纳克森林去。秋天树叶开始飘落,但是天气仍明朗而和煦。我为你和彼得、约翰、凯特祝福。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再到那儿去。

    我希望你和彼得在远离家园的这些日子里尽可能过得快活。

    对你们致以我们的爱。

    你的永远的朋友

    甘默尔

    1938年11月

    马尔伯勒,奥尔德本

    贝尔宫

    我亲爱的伯蒂:

    很高兴得到你的来信,而且我想你不久将回家来,我又会看到你了。

    是的,我们一定要更时常见面。我们一定要到萨弗纳克森林去旅行野餐————在基德陵顿和奥尔德本之间找一个可爱的地方会合在一起。杰拉尔德和我到夏天将骑自行车,所以我们可在随便什么地方相会。

    我深信美国现在是很难待的。我担心你和彼得在许多方面都会感到难以忍受————你们被领着到处游山玩水,尽管人家原属好意,但是最后会弄得你们精疲力竭,兴味索然。

    朗曼·格林出版公司将在暮春时节出版我的书。我很高兴,因为我觉得它是一本有点用处的书。它是对内心斗争的一幅痛苦的描绘。我把它题名为《死亡的彼岸王国》,取自T.S.艾略特的诗句:“在死亡的彼岸王国中那也是这样的吗?”

    杰拉尔德和我都以极大的兴趣和赞美之情读了《权力:一个新的社会分析》一书。它的影响很大,这不仅从各种评论可见,而且从下面这个事实也可得知,即我碰见的几乎每位才智之士都在某个方面恰好提到它。

    我能理解你多么渴望回到英国。我非常高兴你很快将回家来。

    对你全家致以深深的爱。

    你的

    甘默尔

    1938——1939年冬

    马尔伯勒,奥尔德本

    贝尔宫

    我很高兴得知我的名字的真正来源————但我不能确定对于它之接近骆驼一词注206我会有什么感觉。

    伯纳德·贝伦森夫人的来信

    我亲爱的伯蒂:

    本周星期四或星期五,或下周某个时候,我可否驾车去探望你和你的妻子?

    我病得很重,这场病的一个结果是使我明白了在我的生活中什么东西是珍贵的,而你就是最珍贵的事物之一。在没有再见到你并为许多事情向你致谢之前,我不想死。

    深爱你的

    玛丽·贝伦森

    1936年7月28日

    哈斯勒梅尔,弗赖迪山

    穆德宅

    致莱昂·菲茨帕特里克

    亲爱的莱昂:

    正当我们要到你那儿去的时候,我病了,患了肠机能紊乱,为时很短,但弄得我什么也干不了,令人大感沮丧。我们期望在1月底去看你。

    既然艾丽丝注207要同你待在一起,你能否代我向她说几句友好的话。我现在之更急切希望你说几句话,是因为贝伦森夫人对艾丽丝说了许多苛刻的话,对此我都漠然听之,不置一词;而且我敢说她会跑出去说那些话是我说的。不想使她们彼此不和,所以你无须提到贝伦森夫人;但是如果艾丽丝以为我说了她的坏话或者以为我对她有恶感,我会感到难过的。

    你的

    B.R.

    1936年12月21日

    彼得斯菲尔德,哈廷

    泰利格拉弗宅

    莱昂·菲茨帕特里克的来信

    亲爱的伯蒂:

    好的。我将尽力照你说的去做。但是向艾丽丝讲到你可不是件容易事。她总喜欢以为自己对你什么都了解。说到底,她还是极其关注你,但是她表面上总是冷冰冰的,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希望她仍然多多关心你。人是奇怪的。如果没有一点幽默感,人会变得枯燥乏味,令人生厌。我觉得,能把自己看作一个有点滑稽的角色,乃是最高的美德。

    我要问一下(?)[一个难读的词]艾丽丝和格雷斯·沃辛顿以及威尔斯在他们之后什么时候去————那恐怕将在2月份,除非我能在这些访问间隙来。但是我总得去睡觉了————唉,主啊,英国人是多么难以通融,而美国人(?)[一个难读的词]又是多么冷漠无情。此间的这些人都是苏格兰人和乌尔斯特注208人。他们是远更灵活型的人种。

    我模糊地觉得你的哲学著作中有一个不小的缺点。我的确希望你在去世以前能把它去掉————我认为那是重要的!————那毕竟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不要让自己的作品成为粗制滥造的东西。比尔·亚当斯(此间学院院长之子)曾在一个地方听过你讲物理学,他说你的头脑是英国最清晰的————(在人们的头脑几乎全都昏昏然而竟以此为荣的一个国度里,这难道是一个极大的赞美吗?)

    问候罗素夫人————祝她安好————随后再给她信————

    莱昂

    1936年12月28日

    牛津,万灵学院

    院长寓所

    上信作者莱昂·菲茨帕特里克是艾丽丝的密友,后来也是我的好友。因为她有一头黑黑的长发,所以得了一个绰号,人称“狮子”注209。她的父亲是贝尔法斯特的一位商人,嗜酒,破产后死掉了。她身无分文来到英格兰,受雇于亨利·萨默塞特夫人,在萨莫斯堂(圣潘克拉斯)从事慈善工作。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1894年6月10日,当时我陪艾丽丝去参加一次斋戒祈祷仪式。我们对向在深海作业的渔民传道一事发生争论,我对此事做了贬斥的评论。之后不久,她代表圣潘克拉斯教区(相当于现在的市镇参议会)追随萧伯纳。她住在贫民窟的一个楼梯间里,当我处理我在剑桥的家具时,有些东西我送给了她。

    那时,经过艾丽丝的介绍,她认识了一个名叫博比·菲利莫尔的青年,他曾向艾丽丝求爱,但被拒绝了。他在克赖斯特切奇市,是菲利莫尔勋爵的儿子,菲利莫尔勋爵是自由党的上议院司法议员,也是格拉斯通先生的亲密朋友。我想博比是受了洛根的影响,成了一个社会主义者和诗人。他是萧伯纳的《康蒂妲》中那个诗人的原型。他决心要娶莱昂,不过他没有重犯他在追求艾丽丝时所犯的鲁莽急躁的毛病。于是他首先使自己被选为圣潘克拉斯的教区代表,并小心翼翼地准备接近莱昂。艾丽丝和我结婚后不久,当我们住在柏林时,我收到莱昂的一封信征求我的意见,问我她该不该接受他。我立即作复,列举12条理由反对。但是从邮局回来我却又收到她的来信,说她答应他了。

    第二年春天,我和艾丽丝跟她的姐姐一起住在费索尔的时候,莱昂和博比在北非度完蜜月归来途中曾来看望我们。这时我才第一次明白了她何以接受了他。原来她坚决拒绝他之后,他犯了心脏病,一些名医认为如果她坚持拒绝他,他会死掉的。他父亲向她恳求,也是徒然。最后,由于菲利莫尔勋爵的至为感人的请求,格拉斯通先生虽已80高龄,而且双目几近失明,竟亲自爬上她的贫民窟楼梯间,苦苦劝她不要扮演芭芭拉·艾伦的角色。她实在受不了这个,于是接受了她的那位害相思病的追求者。

    到此为止,一切都还不错————一个愉快的科菲图阿国王的故事注210。但是度过蜜月之后,她在费索尔却向我们讲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结果。艾丽丝和我立即注意到,她已变得极其愤世嫉俗,而且她的谈话也非常之低级庸俗。于是我们自然逼问她究竟是什么原因产生了这样的变化。她告诉我们,她和博比一结了婚,他就对她说他欺骗了那些医生,他根本没有什么心脏病注211,而且还说他虽然决定要娶她,但是他并不爱她,而且永远不爱她。我相信他们这场婚姻是很不圆满的。

    博比的父亲拥有拉德莱特庄园,那在当时是一处风景如画的村庄;他在拉德莱特和埃尔斯特里之间还有一座颇为华丽的乡村住宅。他把这所住宅给了博比,由博比随意经营。这位诗人兼社会主义者乐得退居幕后,由一个非常精明的商人为之代理,此人着手发展拉德莱特,盖了一大批廉价、低劣、肮脏的郊区住宅,因而发了大财。几年以后,他真的病了。他的妻子诚心诚意地侍候了他大约3年光景,把他送了终。他死后,她对我说她愿嫁给任何一个会经常生病的人,因为她已变得如此习惯于看护病人,如果没有病人要她照料,她简直不知道如何打发她的日子。

    不过,她并没有再结婚。她匿名发表了一部作品,相当成功,署名“一个无名的信徒”。她曾与马辛汉有过一段不成功的情缘。她对灵学研究极有兴趣。作为一个富孀,她把很大一部分收入资助了工党。在她的晚年我没有再见到她,因为她要求人家认真地对待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东西,如情感的宗教性,超常的视力,爱尔兰人的高超的洞见,等等。但是因为这些而未能与她见面,我感到后悔,并曾试图去看望她,既不和她争论也不无诚心。

    致W.V.蒯因

    亲爱的蒯因博士:

    收到你的书[《逻辑斯蒂系统》]时正值我因过度劳累不得不休一长假之际,因此我只是现在才刚刚读完它。

    我认为你做了一件极好的工作;很久以来我没有像读你的书这样感到极大的精神愉悦了。

    我想到两个问题,望暇时给以回答。我把它们另纸写出。

    在读你的书时,我突然想起,在我的工作中,我总是受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哲学上的考虑的影响。例如,摹状词理论。我感兴趣的是“司各脱是《韦伏里》的作者”,而不仅仅是PM注212中的摹状函项。如果你查阅一下迈农的作品,你就会看到我想要避免的那类谬误;对本体论证明也可以这样说。

    再说记法(主要是怀特海的):我们在第三和第四部分必须提出一些关联词。对于我们R|S来说,你的αβ不适用于3个或3个以上的关系,也不适用于我们需要的各种形式(诸如R||S的形式)。

    至于你是否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样完全避免了可还原性公理引起的困难,我感到担心————虽然我还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我的疑虑。我想看一看用你的方法如何直接明白地处理归纳和戴德金的连续性。

    对于类在你的系统中的地位,我有点困惑。它们是作为初始观念出现的,但是α与(?x)的联系似乎有点含糊不清。你是否认为,如果α=(?x),则命题αx就等同于?x呢?如果你要说一切命题都是序列,你就一定这样认为。然而,“我给了我的儿子6便士”与“我的儿子是我给其6便士的人之一”似显然不是相同的。

    又,你是否认为一个无穷类可不用一个界定函项加以定义?有必要将无穷类包括进来是我强调函项之与PM中的类相对立的理由之一。

    希望你对这些问题有很好的回答。

    无论如何,我对你所做的工作极为赞赏,你的工作对使我经常感到不安的许多问题做了改进。

    你的非常真挚的

    伯特兰·罗素

    1935年6月6日

    彼得斯菲尔德,哈廷

    泰利格拉弗宅

    致G.E.穆尔

    我非常渴望回到纯哲学的工作,尤其想对我在《经验论的限度》一文中的一些观点做进一步的发挥,并且研究一下语言与事实的关系,我觉得卡尔纳普对这种关系的看法是很不恰当的。但是我现在的处境不好,按照法律我每年必须付给别人800到900英镑,而每年只有300英镑的额外收入。因此,除非能找到某个大学的职务,我是无法搞哲学工作的。不知剑桥有无可能?如有可能,我当非常高兴,因为我想回来搞哲学的愿望非常强烈。

    你的

    伯特兰·罗素

    1937年2月8日

    彼得斯菲尔德,哈廷

    泰利格拉弗宅亲爱的穆尔:

    谢谢你的来信,它表明情况正如我料想的那样。我想,此刻也许不值得进行此事,因为成功的机会看来很小,况且他处或有别的可能。非常感谢你乐于为我做推荐,如果在其他方面谋事亦无成,我会再写信给你的。眼下我想最好不要做什么。

    莱弗修姆研究基金会是6月份结束的;在那之前我本来不知道。无论如何,它们仅持续了两年。

    你的

    伯特兰·罗素

    1937年2月18日

    彼得斯菲尔德,哈廷

    泰利格拉弗宅

    德斯蒙德·麦卡锡的来信

    亲爱的伯蒂:

    你认为我的评论很可能激起公众的兴趣,这就使我安心了,因为那就是我尽力想做的事情。我并没有把它写好,因为写得太匆忙,无暇做仔细的修改润色,不过我认为它会使人们相信,《安伯利文集》是非常有趣的。我去参加三一学院院庆了,星期天晚上在大餐厅参加宴会。我发现我那篇评论在那里已起了作用。

    我感到高兴的是,我让G.M.扬格在《观察家》上写了一篇评论此书的文章。他想在S.T.注213上写一篇书评,我赶紧把书从他手里抢过来,要他把评论送给加文。

    我想你不会期望此书畅销,但是我认为它会有相当可观的销量,而且会继续卖下去。

    得悉你已卖掉了泰利格拉弗宅,我很关切,并愿闻其详。我担心卖价不是很好,否则你本会以更兴奋的心情写信给我的。这次卖房子并不意味着你最严重的经济困难已经过去,是吗?你记得叔本华因为把一个妇人推下楼梯而不得不付给她终身养老金,给自己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吗?而且叔本华只有一条他喂养的卷毛狗(名叫布茨),而你从未把一个女人推下楼梯。你记得叔本华在许多年后在日记中得意洋洋地写下的那句话吗:Obit anus,abit onus注214?我希望很快能收到你两张明信片,把这句话写在上面。

    极端重要的是,你要有暇把你的书写出来,阐明语法和哲学的关系以及其他许多事情。你真的能够每年靠500英镑勉强维持到你写那些明信片之前吗?赞赏你的人们会提出这个疑问,你是否反对接受赞助?如果我像你一样有望写出某种有价值的东西,我就不会拒绝赞助。

    岁月易逝,来日无多。我不是说我们俩谁一定快要死了,但是死确是慢慢临近了;注意力日渐衰退和松懈,在死亡趋近时,这种能力使人觉得就好似那将死者的智慧。

    不久前我见到萧伯纳,他谈到他最近的作品,这些作品显示了他全部的惊人的才能————只是缺少吸引力。我曾经情不自禁想说(不过我觉得这样做是不和善的)“难道你不担心泄露那个绝大的秘密————对此你不再介意吗?”我是由于看到正在威胁我的东西而猜到那个秘密的性质的。但是对于你和我,它仍然只是一个威胁————特别是你仍然要当心,因为你的感觉能力总是比我强的。况且,岁月易逝。我们(我所谓我们亦指我们谁都不认识的人们)是你应当加以哲学思考的一切,你要在你的写作能力开始不知不觉地被吞进老年这个人生大患的囚笼之前把你的书写出来。

    我和穆尔待在一起,我们很快活————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们这些白胡子老头们在玩。他让我读了韦斯顿注215论定义的一篇文章,但是我读后不得要领。那是一篇维特根斯坦观点的文章。我想谈谈我自己,也让穆尔谈谈他自己,但是我们并不十分关心把离开记忆的快乐崖岸时的那种不快之感忘却。但是无论如何下一次我还要这样做(我说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下次到伦敦时请给我个信,并来便餐,早餐、午餐、晚餐,随时皆可。你可下榻敝处,德莫特是一位船上的医生,他的房间空着。5月份我把莱斯利·斯蒂芬讲座的课讲完以后会去拜访你。代我向“彼得”表示深挚的最好的祝愿,愿她的分娩幸福快乐。

    你的永远的朋友

    德斯蒙德

    1937年3月16日

    伦敦西南3区

    惠灵顿广场25号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