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

    天芷不明白李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眼前的男子冷静的面皮下，心情却糟糕透顶。

    李珣冷笑中，半步不退！

    “能从血魔手中脱身，灵竹师弟足以自傲。”说话的是这一小队修士暂时的领袖，镇魂宗的精英弟子，卢阳。

    洛玉姬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一个何等荒谬的笑话，只是被李珣的描述吸引了全副心神，看那模样，竟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骨络通心之术？”天芷微微点头：“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只是，你想岔了，我所说的邪魔之力，并非是指骨络通心之术，而是被此术隐藏起来的另一门魔功，正如你我之《血神子》。”

    他的神态相当大义凛然，只是天芷一句话便将这面具戳破：“能合作的只你一人，你却不可信任。”

    荒唐！

    说到这里，也又停顿一下，语气渐渐转冷：“如此魔息戾气，竟能被此术完全遮蔽，且一举破开诸法兼修的藩篱……”

    李珣以前只是奇怪，钟隐是为了谁而创造了这不起法门，他曾经想过是青吟，却又在交手中发现，那女人的太虚元化神光极其精纯，且即使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也没有用出其它手段，可能性不大。

    “百鬼追杀你？”

    刹那间，李珣已把握住了天芷最真实的心态，更由此生出将眼前的绝代宗师一眼看透的满足感。

    隐身在侧的阴散人低笑一声，她很清楚，这话里倒有大半是对她说的，所以她也要有所响应。

    古音和钟隐？这真是个奇妙的组合。

    天芷的手掌移到胸口，那里正是被长空飞雪笛穿透之处。

    天芷并不因为李珣的质疑而恼怒，这对好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探明古音底细的机会，她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平静地开口。

    由此向外推导，许多以前隐约不明或难以索解的问题都得到了解释，其中重要的就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古音能够轻松施展……

    李珣冷笑两声，也不响应天芷的质疑，只是抬头看天，用这种方式，直面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在他们二人听来，这却不是大队人马的混战，而是三五高手速度的拼杀，那层次已经相当了得。

    是的，天芷嫉妒了，李珣大约明白了女修的心思。

    如果现在揭去她的兜帽，现出来的，会是一张美丽而妖异的面孔，虽然娇艳依旧，然而每一寸肌肤都是由生灵的血肉怨气笼罩和浸淫的，稍微眼亮的修士，便能发觉她的魔头身分，这面目用什么法子都遮掩不住。

    洛玉姬红唇微启，似要说些什么，却被梅洁在后轻轻一扯，当下便住了口，还好这个空当，被人用话填上。

    难不成古音真的出了什么大动作，让通玄诸宗如临大敌，以至于全面收缩御敌？

    这当然是托了骨络通心之术的福，这一点，给了李珣无比的便利，同样，也是天芷上人此刻嫉妒心理的根源。

    当李珣以灵竹的身分，光明正大地融入到明心剑宗的同门里时，两相比较，除了嫉妒，还有什么能准备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呢？

    李珣心中微怒，不过这点怒气很快就被新的困惑覆盖，怎么他的反应迟钝了这么多？竞被天芷欺身后里许方才应该过来，若是换个有敌意的，保不准就要吃个大亏。

    对面传来的女音相当尖锐，却也有极大的喜悦在其中，李珣有些适应不过来，什么时候，他竟和洛玉姬有这么好的交情了？不过，再看到洛玉姬身边的紫衣倩影，他便隐约明白过来。

    难堪的静默持续了片刻，李珣渐渐猜出一些端倪。

    “你说什么？”

    李珣百思不得其解，正要与阴散人商量时，背后忽地一寒，警兆闪现时，肩上苦竹剑应机鸣呼，弹身出鞘，他顺手抄起苦竹剑，同时一个大旋身，变了方位。

    心境的变化过程相当短暂，等他再度将视线移到海岸线上，脑中的通盘计划已经清晰映现出来。

    喃喃说着，他忽又自嘲一笑：“怎么觉得有些多余？”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临近东南林海边界，横贯通玄界东西的源江入海口，李珣哗啦一声，跃出水面。

    如此这般，果然让他发现了些许变化，天芷周身缭绕的凶戾气息明显内敛下去，也就是现在离得近了，否则还真不好据此判断对方的身分。

    海面上陡起一声闷爆，以两人所立之处为中心，方圆十里的海面齐齐下陷，同质同源的凶戾之气遍及爆震范围的每一个角落，瞬间击杀了二人之外的所有生灵，随后才是更直接、也更强力的反震。

    奇怪的是，看清了这一点，她反而感觉对方的可信度又高了一些，连带着那张脸都顺眼许多──又或者是，她的心气终于顺了些？

    偶尔，面子什么的也不那么重要，尤其是知道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更何况以后还有人家卖命，李珣干脆主动放低姿态，意欲消除目前的隔阂。

    李珣稍怔了下，旋又咧嘴一笑：“我以为上人早就知道，却不明白为何到现在才说出来。”

    贴着海面飞掠，在他驭气神速之下，数千里路转瞬即过，然而一路行来，海天茫茫，李珣竟然一个修士都没有见到，这情形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至于阴散人，李珣则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内的记忆，她全忘了个干净？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巧得过分。

    话音主方落，她手腕上陡然发劲，却是被李珣虎掌钳住，变故发生之快，以她的修为，竟也反应不及。

    “分不清，交战处太多了，局面很乱。”

    让狗狼养的贼老天去死！

    两百里的路对修士而言，也就是眨眼工夫，这样的相遇其实是相当突兀的，所以，当对面发现李珣的刹那，几声短促的惊叫，也就在预料之中了。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妖凤心有决断，仅是确认了一下，而眼前的天芷上人，却毫不掩饰她那强烈的质疑心思。

    稍停，她睁大眼睛续道：“前几天传过来这个消息，贵宗的诸位仙师可是担心极了，当时便有明吉仙师携人前去接应，却不想隔了两日，师弟竟从海上过来。

    女修究根问底，李珣则忽地扬声大笑：“我在说，有人真的很厉害，厉害之至！”

    李珣心里猛打一个突，这里面还有一个绕不过去的结，他在九幽噬界中看到的情形并非如此，如可以下断语，当时古音操控傀儡的手段，绝不是正宗的路数，也就是说，那不可能是骨络通心之术所转化的法门。

    李珣会心一笑，知道刚刚的冲突已经无碍了，他静心瞑目，感应半晌，终因相距尚远，放弃了探究那边的详情，不过，这一过程中，他倒有了一个意外收获，“来了一拨人马，大约十三四个，离这里也就是百多里路，好机会……”

    天芷并不响应，只是冷冷看他。

    天芷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隔绝了视线，不过，女修没有也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锋利的眼神从阴影下透出来，分毫不让地与李珣僵持。

    其实卢阳这话实在不怎么中听，不过李珣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作为厉斗量的亲传弟子，卢阳别的不说，单只人品一项，便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李珣并不回头，反而闭上眼，以特有的方式与正在东海上游荡的水蝶兰联系。

    他先收了剑，却很快醒悟过来，脸色也沉了下去：“你怎么会在这里？要是让人看到了，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分辨不清！”

    至于秦婉如，将阴谋论安在她身上，倒是个不错的答案，只是脱出阴散人的庇佑，单只是一个秦婉如，李珣实在无法从这边感觉到任何压力，而他心头确有阴翳覆盖着，薄薄的一层，似乎稍捅便破，偏就使不上力，这感觉相当不满。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谨慎地将这心思藏起来，用相对来说，用稳定的语气讲话。

    只可惜，对方也一如既往地不做任何回应。

    纵然李珣早知道来人应是正道九宗的修士，但在看清来者的身分后，还是呆了一呆，这里面，熟人竟然不少。

    就算阴散人能预测几十年、上百年后的劫数，可她又使了怎样的神通，才能精确地算计到将来会有一个名唤李珣的明心剑宗的不入流修士，以天冥化阴珠为本钱，运用幽魂噬影宗的法门，将她炼成幽玄傀儡，且又在一个几十年后，会用搜神法穷搜其记忆，以至于她能预先将这些相关记忆清除干净，以瞒天过海呢？

    两人对峙，李珣咬牙道：“你再说一遍，古音她会什么？”

    天芷举手打断他的发言，李珣一愕，却听女修冷淡说话：“我等你给我一个解释，不过眼前这个机会，你不要错过了。”

    两人的上身现在几乎都要贴在一起，这个在外人看来，极其暧昧的姿势，却蕴含着无尽的凶险，再向前半步，就是你死我活！

    所以，李珣带上了阴散人，将这个不稳定因素携在身边，若真有什么变化，也能及时反应。

    说别的还好，一讲到玉辟邪，这群修士中，至少有一半脸上都相当古怪。

    李珣现在很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然而瞬息之后，他便用疑惑的眼神看过去……

    李珣终于想到，之前作出那种过激的反应，并非是因为他在近距离发现了天芷，而是由于对方主动放出了敌意，他眉头一皱，很谨慎却也很直白地询问：“上人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既然对方比自己更早一步回归到正轨上来，李珣自然乐见其成，天芷也不矫情，示意他关注背面的变化：“通玄诸宗有些异动。今日主动寻衅，在多处与散修盟会交战，十分古怪。”

    不，不对！

    “我与上人同仇敌忾，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是里面有些曲折，未可对外人言，上人心有疑问，我可以理解，也可以解释……”

    血神锻体的法门真是立竿见影，李珣感叹一声，知道这是天芷的身体进一步适应了燃血元息的灌注，妖魔的印记大约已经渗入了她每一寸肌体，正因为如此，体内的血杀戾气也越发的收放自如。

    “确实古怪。”

    当时，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便给杀得狼狈不堪，正是靠青吟和钟隐才脱了身，那时候他又如何能想到，杀他的和救他的三人，会是这种见鬼的关系？

    “天啊，是灵竹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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