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暴露

sp;   尤其是进入通玄界中部修士较密集的区域后，更是如此。

    “魔头辣手，灵字辈以下弟子固守各峰，不得追击。”辣手？魔头？

    接下来，他才觉得这场景颇有些熟悉。

    血光刹那间将青吟吞没，但转眼便是剑光四射，如同在血浪中炸开了一个太阳。

    忽然，那剑气反应发生了一次剧烈的波动，虽是一现即平，仍使得一直关注的李珣额头刺痛。

    青吟遮在发幕后的眼睛似乎向这边一扫，然后便见她倒持神剑，周身气机迅速安定下来。

    由“灵识”主控的血影妖身自发过滤了那些无用的杂念，他的注意力只是牢牢锁定在青吟与斩空神剑之上。一切的思维运转都是围绕此二者来进行。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借着晨曦的光亮，李珣看到止观峰附近，剑光穿梭，无不是慌张急促的模样。

    李珣立刻知道，终于有某个宗门高手将青吟截下。他不再耽搁，发力飞遁，借此机会大幅缩短与青吟的距离。

    李珣可以感觉到，这几天，以太虚元化神光为基础，青吟应付他灵觉感应的方法越来越多，虽然两人仍是一追一逃，可主动权却似是慢慢从他手上交了出去。

    李珣没有任何迟疑，衔尾追去。

    故而，李珣对明吉还是颇为尊敬的，即使是眼下这种情况，仍点头微笑，释放出或令对方莫名其妙的善意。

    这时候，李珣才真正理解，当年以钟隐惊天动地的神通，也无法将三散人等一众魔头斩草除根的缘由。

    李珣眨了眨眼，身形一动不动。因为他感觉到，在飞天的二人侧方，还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飞掠。

    刹那间，她眩目的姿容就像这无远弗届的阳光，冲破之前幽魅的阴影，投射到李珣的心尖上。

    青吟身形陡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尖锐至极的嘶啸。

    他本待借势加速，哪知侧面来人早料到这手，森冷的拦截剑气倏然化作绕指柔，嗡嗡声中，在李珣的必经之路布下一层柔韧的大网，两下力量碰撞，生生将李珣阻了两息时间，剑气大网才嘶声裂开。

    通玄界绝大部分称得上“宝物”的法宝、剑器，正常状态下都是宝光内敛，温润灵性的同时，也在积蓄更大的爆发力，这也是大道天性，概莫能外。

    明吉这样子，恐怕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成分更多一些吧，两人同病相怜而已。

    和天空那两个目无余子的家伙不同，此人敏锐地察觉到。江滩上横卧的几具尸身，在事发地点稍做停留，才又朝飞天二人追了上去。

    便在明吉的动作完成的瞬间，血色的怒潮翻卷开去。

    李珣先是心火上升，但很快便苦笑起来。

    “求我，凭什么？老子已经把你睡了，你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肆意狂放的笑声挥洒四方，青吟的眼神刹那间凝固。

    后面追击的，是不久前刚被他毁去招牌的疫鬼勾刁子峰，而前面那位，也是老朋友了，正是与他称兄道弟的四空千宝阁候补阁主，箕不错。

    青吟与明吉间的距离短些，二人距李珣的距离长些，这就使得虚空中交错的气机有种微妙的不平衡感，也许现在还维持得住，可只要稍微加力，便可能打破眼前脆弱的僵持局面。

    此时，青吟的移动速度突然加快，似乎已经有些不耐，可那位宗门高手当真了得，面对斩空剑的锋锐，依然拦得下，挡得住，与青吟死死纠缠。正因为如此，李珣才能在日出之前，看到斩空剑的闪光。

    “那么，这是拿同门来试剑？”李珣心中十分佩服。自林阁之事后，他在此界修行数十年，真正害死的同门也只有单智一人而己，比不过青吟这般，说杀便杀，痛快爽利。

    当然，事实面前，说什么都是虚的。

    他转过身，看着滔滔东去的大江，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这些天追逐战的细节，开始逐一回放。

    才飞出百十里路，又一波震荡生成，只是较先前弱了一些。此时，垂天钟又响了起来。

    意外见到“故人”，李珣的心情倒有些好转，他想了想，干脆蹑尾追去，便当是散散心也好。

    其实，李珣不是没有追上过青吟。

    心中思量不停，李珣飞速越过了近千里的距离，冲下坐忘峰，真正进入连霞山脉。

    李珣面无表情一脚踢出，直接震碎了汉子的五脏六腑，顺便将其精血吸噬干净，至此，眼前再无一个活口。

    在这种悄况下，她竟然还敢玩火。竟然以自身为诱饵，处身死地，引得明吉出手，想来是算定了无论如何，明吉不会看着师门长辈被血魔杀死在眼前。

    剑气虽已退去，可是强烈的感应半分都没减少，甚至还有增强的趋势。隔着千里距离，李珣仍觉得“刺眼”。

    正嗟叹之际，前方剑气反应又有些许波动，只是这回连绵不绝，与先前爆发式的冲击颇有不同。

    不过，越是这样，他反倒越发地放心。

    耳边传入一声叹息，明吉剑气收敛，又退开了一段距离。不过等李珣回过脸去，他还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似乎仍未明白之前那些弯弯绕绕，只是……谁信？

    李珣血光一卷，视线所及的草原便是一片荒芜。深灰的粉末倒扬上天，又纷纷洒洒飘落，在这场死寂的大雪中，污浊血浪像一头咆哮的巨兽，要将前方的佳人囫囵下肚。

    他突兀的笑声倒比之前同门修士的喝叫更有效果，青吟手中的斩空剑嗡声震荡，即将二度迸发的剑气就那么烟消云散，其举重若轻之处，倒让李珣心中一凛。

    已经是连续第三次，在李珣捕捉到她的气息，行将追杀而至时，她利用过路的修炼修士作掩护，误导李珣的感应，每每成功脱逃。

    李珣不愿再浪费时间，冷眼扫过，便要再追上去。哪知他身形甫动，耳畔便感剑气呼啸，擦着他的颈侧飞过，其中森然寒意，比任何表态都要来得有效。

    “血魔爷爷饶命，血魔爷爷饶命啊！”东去的江边，浪涛阵阵，却也压不过声声惨嘶求饶的杂响。江滩上倒卧了四五具尸体，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叩头如捣蒜。只求面前的魔头饶他性命。

    不过有了交情之后，李珣这些年来倒是受了明吉不少指点，以至于成为宗门内极少数通晓“七耀七星剑诀”的修士之一。

    从东方直射过来的阳光在男人身后铺开，七彩环映，恍若神佛的光环，而光环中央，那笑得前仰后合的身体，则是大部分遮蔽在阴影下，纠结扭曲，与妖魔无二。

    “外道邪魔，人人得而诛之。”明吉仙师脸上表情全无，语气却很是古怪。

    其中最为宗门弟子所津津乐道的，便是明吉仙师在四九重劫之前，与星矶剑宗某高手“切磋”，苦战数昼夜，并战而胜之。

    血影妖身的遁光相当扎眼，李珣也就不费什么心思隐匿身形，在看到剑光之后，他速度丝毫不减，直直冲了上去。

    双方的距离转眼拉近，青吟略侧过脸来，如玉般洁净的脸上，忽地绽出笑容。

    这里是连霞山脉的南端某个环山的大盆地中，一眼望去，视野中尽是深绿的草甸，碧涛如海。

    仿佛当时的经历，仅仅是记忆中的某个错觉，并且，李珣的危机感应也日趋减弱，在今天早上彻底消失，而这也是他跟丢青吟的原因之一。

    半空朦胧血影一闪，他自身亦突入到千裂血障之中，在虚空裂隙之间穿梭，以无上灵觉，捕捉青吟隐在剑光之后的气息。

    明玑一心修行，不喜诸般人情世故，若不是与灵机有缘，收其入门，李珣未必能与他搭上交情。

    李珣似是禁不起这耀眼的华美，微微眯起了眼睛。

    刹那间，李珣满脑子里转的都是这个念头。

    自从李珣远离了连霞山脉，已经是第四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珣便看到下方一团赭朱颜色，大团血色旁边，残肢断臂，四处洒落，看情形，至少有两个以上的修士被人以重手法生生震碎了。

    他平时极少外出，只在山上苦修，但偶尔下山，留下的一些事迹也颇是惊人。

    李珣听这话已不知几千几万遍，他自己也说了不下百遍。每次听来讲出都是正气凛然，却没见过像是明吉这样无奈的。

    青吟手持斩空剑，引发冲天剑气，却是能发而不能收，显然不能完全掌控神剑。

    这一波血光凝如实质，扫过虚空时，似乎将空间都凝固住了，而当斩空剑破开禁锢的空间时，便掀动了比常态强大百倍的震荡，无数细碎的裂隙在虚空中张开，直欲择人而噬。

    然后，李珣便笑了起来：“你在求我吗？”话音里，存在着只有他自己才隐约感觉到的颤动。随即，李珣用更加豁亮的声音将这些颤动彻底抹平。

    “往哪边去呢？观其行止，似乎是要向南，南边……”正思忖间，他心头忽有所感，身形一晃便越过江面，再向南行了十余里路，即将到达石山之下，他身形倏然消没，连个影儿都不见。

    两道一先一后飞掠的人影，在空中刻下两道清晰的虹光，就从李珣原本站立的大江对岸飞过，排开的元气乱流彼此交缠碰撞，余波所及，石滩破碎，江水分流，威势极为了得。

    在出连霞第二天，他就同青吟再打了一场，只是被青吟突然激发出的斩空剑的威能阻了片刻，才又被其逃脱。

    如此一来，就算斩空剑对他有极大的威胁，李珣也能利用这一破绽，一击而定。

    即使青吟用“身分”来威胁他，也注定全无效果，而反映着他的杀意，血影妖身的冲击亦是无坚不催。

    李珣对斩空剑的威能还是相当忌惮，一感觉到剑气有异，立时收手，青吟也就趁势而起，紧追在剑气之后，轻松破开千裂血障，获得自由。

    血影妖身的运转突然间变得艰涩起来，青吟被蚀元神光击中的身体向后倒，两者距离最多不超过三步。然而，李珣眼前一暗，恍惚间，他似乎是撞向了无边无限的星空。

    李珣再度回到了朝阳初升的荒原，漫天灰雪尚未落尽，而行将倒地的青吟却突地滑射而出，才退出丈许，便剑光绕体，竟意欲冲天飞去。

    借明玑之助，青吟驭剑飞天，不知使了什么法门，速度爆发之强，短时间内竟不在血影妖身之下，只一闪，便已经超出李珣视野的极限，迅速淹没在朝阳的光辉里。

    他怔了怔，然后便笑起来，“诛邪斩魔，确是正道义举……我一路上见得贵宗不少修士惨死，凶手不言自明，你不去诛了她么？”明吉垂下眼睑，语气却忽然变成前所未有的坚决：“正要前去。”在李珣大笑声中，血影妖身爆发式地启动，冲破了明玑布下的剑气屏障，瞬间远去。

    其后，明玑更依据大战后的感悟以及天星流转变化创出了“七耀七星剑诀”。几兼明心、星矶二宗之长，连星矶剑宗那边一贯眼高于顶的天垣老儿都赞不绝口，被称为最近三百年来，宗门最上乘的自创剑诀，评价甚至在钟隐所创的“青烟竹影”之上。

    李珣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喷发的血劫蚀元神光便如撕开一层薄纸那样，穿透了青吟的护身剑气，转眼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