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剑

眼力，自然看出，这一剑与先前明玑驾驭禁法元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由于境界不同，效果也是天差地别。

    “垂天钟！止观峰上敲响了垂天钟！”稍迟一线，远方夜空中，几十道传讯飞剑如流星附地般迫近，讯息已经不再用神识留存，而是直接在半空中炸响！

    虽是被清溟晾了一回，李珣却没有生气的时间。

    “贼人突入未明观，抢走了斩空神剑！贼人抢走了斩空神剑！”李珣从口鼻间吸进的凉气还未入腹，便被生生砍断在喉咙里面。

    只是，任剑气汪洋，起落潮涌，李珣便是海面上腾起的红日，固然有升有降，又与大海何干？

    其中，清溟本人的猜测，在拳剑交击之后，便给证实了大半。

    一时间，包括李珣在内，人人为之色变。

    高空中，刚挡下明玑剑气的李珣心中感应，回眸去看，恰恰相反好见到清溟一剑刺出，表象平平无奇，然而那剑上所附浩瀚剑意，依稀就是方才阻他去路的一剑。

    “古音一门心思打散诸宗，可若都如她意，清溟哪还能轻易使出这一剑来？”李珣深切感受到了，拥有宗门传承的修士和无门无派的散修、妖魔之间巨大的差距。

    清溟风状，怕她有失，身形化为一道清气，似缓实疾，飞动而上。

    此刻远方天际剑光连闪，应当是明心剑宗宗门内其他高手到了，再纠缠下去，他怕是要被人包了饺子。

    六月的连霞山瞬间掉进了数九寒冬。

    笑声中，他身形一振，血光飞射，直上高空。

    李珣哪还会同他好声好气地讲下去，闻言大笑道：“原来打的还是糊里糊涂，老子却不陪你们糊涂下去了！”

    被李珣言语挤兑，清溟想的多些，不免迟了半步，明玑却是立下决断，随之追蹑上去。

    “这剑气，分明就是冲我来的！”迟滞了片刻，李珣又明白过来：“青吟回到连霞山，就是这个目的。”在呼吸被剑气强压断绝之前，他脑子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我在等死吗？”这沉沉的念头，便如同一柄巨大的铁锤从高空附下，猛砸在李珣心窍之外。

    他拳势不变，体内燃血元息却是炉火鼎沸，随拳势攻伐，接连爆震，一拳轰下，近百层凶厉刚劲前仆后继，层迭压下，竟是无视于“刚不可久”的常规，以刚健之体，行飞动之姿。

    血劫蚀元神光距清溟身外十丈远，便“砰”地一声，震成一团血雾，随即被剑气催发干净。

    扭曲的电光下，明玑面容沉静，四尺长剑虚画圆弧，收拢四方雷火，观其声势，固然没有第一剑时的强大爆发力，但在驾驭微控的细腻程度上，又远远超出。

    清溟手上不自觉加力紧握剑柄，一贯平静稳重的面容，也被惊讶扯脱了形。

    然而，才飞高十余丈，清溟道心忽地一颤，手中龙纹印剑轻摆，剑气嘶啸，破空而出。

    李珣眼中刚烙进她的身影，剑罡雷火已然及体。

    他突然明白，感觉为何发生了变化。

    他将注意力转回到明玑身上。

    “咄！”清溟舌绽春雷，以龙吟虎啸之法，内外激荡，催动一身赤子元身。龙纹印剑受力，嗡嗡颤鸣，而双方真息碰撞产生的虚空震荡，反而在瞬间平息下去。

    她根本上就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仍威势惊人的寂灭雷光突然就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铮然鸣响中，飞剑剑芒倏暗，继而倒飞回去。与之同时，另一边，明玑剑气护体冲出了火海，应该没有大碍。

    “嘿嘿，钟隐遗毒不浅……”李珣竟还能笑得出来，只是在心中没有丝毫喜悦之意。在笑音消散之前，他的身形陡然前冲，只一步，便化为朦胧血影，旋扯成暗淡的虹光，深烙进夜空里去。

    毒焰扑面而来，明玑几乎以为自己的皮肤已被火焰烧得化了。

    他念头未绝，夜空中便是一条刺目裂隙横在眼前，雷光电火从中喷薄而出，转眼将他淹没。

    “没有剑意驱动，湮灭五行的威力听起来可怕，事实上对真人境的高手，杀伤也就是差强人意。不过，出其不意的效果还是有的……哎？”右侧剑光突起，破开漫天雷火，冲刺过来。李珣刚想到没有剑意驱动之事，转眼便陷了进去。

    这已不是通灵神剑的主动配合可以解释，这根本就是钟隐在教明玑如何使剑。

    只是，李珣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危机感应又至。

    清溟自然不愿同一个傀儡两败俱伤，叹了口气，终于让了开来。没有清溟的压力，幽一低啸声中，冲天飞起，直接撞进了雷火区域之中。

    只是李珣还有些不太习惯，稍怔之后才笑道：“正如宗主所言，本人无需矫饰什么，说是路过，就是路过。便不是路过，难道贵宗还有什么值得去偷去抢的玩意？”后方，明玑也追了上来，停在他背后里许，向清溟行礼如仪。

    千山万壑之后，一波震荡正连接连霞七十二峰所有的示警机关，以最大幅度扩散开来。

    而另一位，跨越虚空，进出随意，应该是百鬼道人一向不示于人前的影傀儡没错。

    有了幽一在前面挡着，李珣压力骤减，反倒有闲计算起这一禁法的得失来。

    他并非是要和清溟集十里山川之气的一剑硬碰，而是以体内之世界，外化于体外之天地。

    清溟的思绪有些混乱。

    待李珣远去，有几个想动身去追，又被清溟摇头阻止：“血魔之事先放在一边。六师弟遗下的斩空剑被夺，才是最要紧之事。”

    李珣却没有半分欢喜。他忽然闭起眼下，侧耳倾听。

    难道今日真的要杀出去？

    前者虽然激烈，含蕴的信息却是极少；后者则是通玄界唯一一个可以了解血魔底细的影像数据，以清溟的身分，自然要细细研究。

    李珣此时并不轻松，虽然半生不熟的毒灵血阳法威力卓着，但在灵犀剑意的催发下，寂灭雷光仍有突破屏障，直击要害的威胁。血核在雷光潜劲轰击下，正微微颤动，受此刺|激，他一直压制的凶戾之气，隐约有反噬的迹象。

    清溟已不是第一次看到此人，心中自有一份猜度。

    比之更早一线，左侧虚空中，一只盘络毕现的拳头突兀出现，直轰清溟面门。

    只看清溟刚才那天外飞仙般的一剑，其火候之老辣，已勉可同妖凤、青鸾比肩。

    然而，李珣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此时火海之外，明心剑宗的大队人马终于赶到。

    李珣也不在意，在心中稍做准备，便开口笑道：“贵宗不喜恶客，也就罢了，怎么连路人都不放过？”清溟目光温润，全无锐气，和明玑不同，身为一宗之主，他不可能上来便打生打死，非要有所交代不可，是而他不愠不火地开口道：“恕我孤陋寡闻，尚未见过闯人庭院的路人。百鬼先生也是当世人杰，何必矫饰？”

    李珣身心俱震，摇荡的心窍像是个漏斗，将杂念迅速沉淀。血影妖身天然积蓄的凶戾毒火，则与翻上来的杀意融为一体，不断提纯，生成一点近乎本能的“灵识”，而其妖魔之躯便由此灵识驱动，浑融如一，外力不可动摇。

    虚空中的剑气再攀一个层级，澎湃奔流，扫荡寰宇，其威势足以将挡在前面的一切阻碍碾成粉碎。

    最奇妙的是，天地元气为人所用，其中竟没有半点转换适应的过程，便如同清溟自身精修的那样，如臂使指，随心所欲。

    “也不知那百鬼是如何将他炼成傀儡的，如此凶人，一主一辅，且有水蝶兰为羽翼，六师弟已仙去，天下又有何人能制？”种种念头在飞退过程中如轻烟聚合，又迅速消散。待退去百尺之外，清溟灵台已一片空明。

    明玑分明是毫无准备。

    “和此人交手，万万不能近身！”清溟想到此人“生前”凶名，任他道心稳固，也不免微微苦笑。

    他称呼李珣为“百鬼”，已说明剃刀峰一战后，血魔的身分已弄得路人皆知。

    清溟身形突然凝定，前臂探出，龙纹印剑平平前刺。那凶人却速度不减，双方距离眨眼间被抹消干净。

    这也就代表着，大五行寂灭雷光一触即发？

    不过，现在也不是感概的时候，再拖延下去，包围网成形，他若再想闯出去，非要痛下杀手不可，那后果，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此时青吟早已踪迹全无，李珣再想将她逼出来，难度更是较先前成倍增加。

    清溟向来欣赏这个弟子，又不喜血魔，便抛下眼前大敌，抚须笑道：“你刚刚那一剑，已近乎神通，好极了。”明玑遥遥回应道：“弟子仍是借重外力方得成事。十年内，此招恐怕再使不出来。”她此言坦承得很。不过，十年之期转瞬即逝，明玑有此自信，可知她从那一剑中得了何等的好处。

    等等，这感觉……李珣停下了一切动作，就这么站在毒焰火海中，皱眉感应。

    危机时刻，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救了她，精纯的真息如飓风般喷发，将毒焰挡了一挡。

    换了李珣在剑锋之前，恐怕除了借“血神锻体”的法门，化形消力之外，再无他法。

    血光之中，怨灵层迭，有声无声的呼啸随燃血元息奔流往来，明玑虽是不惧，一时间也被死死拦住，眼睁睁看着血魔化虹飞遁，而从止观峰赶来的同门意欲合围时，已经慢了一步。

    若被剑气贯体，以天心灵犀批亢捣虚的特性，他体内血核必定要受到震荡。仓促之下，李珣再无法留手，燃血元息倏地鼓涨开来。

    水镜留影上面断断续续的记录了剃刀峰附近，天芷与妖凤、血魔与青鸾之间的两场大战。

    李珣初时还以为明玑用了什么卸力的法子，可马上就知道不对。

    哪知陡然发力之下，对面强绝的阻力突然变得空空落落，毒焰血光一路势如破竹，转眼轰到了明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