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绝命

中分明灌入一声尖锐的嘶叫。

    妖凤厉啸一声，再不顾身前的大敌，折身便追：而更早她一步，青鸾身形化虹，已紧追在前。

    李珣腹诽两句，但他不能否认，在强抽了两位长老的精元生机之后，两条长索的勒扣力量明显提升了档次，魔罗喉竟被硬硬生拉下两丈多，而下方黑暗浪潮恰逢波峰，向上卷动，瞬间将魔罗喉的上肢吞没。

    如果没有古音的牵制，他想要报复妖凤，不会比现在容易。可是，妖凤和古音究竟是哪个更难对付，两害相权……他该选哪个？

    认知形成完整的概念之后，她才感觉背后那绝不陌生的人体轮廓，除了没有鲜活的吐息，一切都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青鸾可以感觉到。裂隙如有生命一般，在吐纳呼吸，每次都将范围更扩大一些，也让其后的九幽之域越发地贴近，慢慢地将此界同化。

    “玉散人……不，傀儡！”

    青鸾伤后体虚，又将大部分心力都放在魔罗喉那边，措手不及之下，迟了一线才想起要追上去。

    按照冥火阎罗曾经的描述，在宗门祭典这一天，由于化阴池上浮，九幽之域和此界无限接近，被固锁在祭台周边的祖师咒灵受九幽地气压制，仍深藏九地之下。

    然而。没有人能预料到，当祖师咒灵存在的唯一理由、直接导致九幽老祖渡劫失败的魔罗喉驾临时，它会是怎样的反应。

    青鸾吁出口气，正要回头，耳边忽听到妖凤变了调的嘶叫声：“后面……”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李珣自然而然地便收拢真息，以最隐秘的方式，锁定近在咫尺的女修；古音则似乎并没有察觉，反而又望向天空，继续保持与目标的交流。

    古音的态度奇怪，似乎主动找话说。李珣心中暗自警觉，面上却冷笑反击过去：“古宗主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何来‘突然’一说？”

    幽魂噬影宗数万年来，一直以宗门弟子的精血怨气，奉养开派祖师九幽老祖残留的怨魂一祖师咒灵。

    青鸾满脑子都是无忧的异常，闻声时，动作已慢了不止一拍，而且紧接着，她又做出了最糟糕的反应，她继续扭头，却什么都没看到，而在视界之外，重重的撞击瞬间临体。

    虽然古音仍然是同个姿态，可李珣心中十成把握，转眼就掉到五成……然后，他才觉得，古音所言，别有所指。

    她依然是笑吟吟的，看着青鸾殒灭、看着妖凤发狂、也看着她曾经的叔父，如今的傀儡坠入永不见底的幽域中去。

    “栖霞还真有运道，这种情况下，都有人来帮她们。夜长梦多，奈何。”

    李珣看着她刀削般的侧脸，眼眸寒光凝聚。他忽然想到，如此近距离之下。没有魔罗喉、玉散人、妖凤、青鸾等等的掣肘，这可是他所遇到的杀死古音的最好机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容易百倍。

    他不觉得古音有必要编造谎言，可就算林无忧一贯天真模样，可她种种言行。都似有深意，细品来更是高深莫侧，又怎像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了。

    心中想法刚确定下来，最强烈的一波冲击便过去了，周边压力骤减。紧接着，李珣耳边就响起古音的笑语：“先生，你瞧我这主意如何？”

    青鸾看得清楚，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用尽全力，发狠挣动，终于抢得一线空隙，反手伸出。去抓妖凤探出的手臂。

    李珣猛地抬头，正好看到青鸾臂弯撤开，林无忧以反常的高速弹飞出去。在空中双眼倏睁。那还有昏迷的样子？

    两下变故同时发生，青鸾经无忧乱心于前，又被傀儡扯动在后，手臂终被勾起寸许。

    语音未落，半空中又是一声尖音。与之紧挨着的，就是青鸾一声压抑至极点儿的低呼。

    火光伴着背后金红长翅，翻卷舞动，已显出了规律和节拍。

    便在此时，妖凤飞至侧方。毫不停留，一拳猛轰在傀儡胁下。巨力迸发。目的却不是伤敌，而是要将粘在一起的三人击偏方向，避过那可怖的裂隙。

    稍停一下。李珣按下心头杀机，也仰头看天，随口道：“古宗主说的‘好主意’是什么”

    “怎么，觉得不像？”

    无忧去势立缓，青鸾扑上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喘息末定，又触动内伤，一口鲜血到喉头，却怕弄脏了无忧，被她硬吞下去，整个身子己忍不住发颤，虚弱的感觉比当年在嵩京城外，还要强烈数分。

    它脚腕处的长索先是绷紧，接着如皮筋似的强力收缩，李珣只是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然后便听到空中魔罗喉长声嘶吼，漆黑躯体上已裹了一层灰白“外衣”。

    “啊……”

    妖凤再次手臂前探，葱白的掌指破开空气的阻碍，伸至半途，便弯曲如钩，更有一层深红颜色由皮肤下透出，无数金点浮动其上，恍若点点鳞光。

    李珣的注意力集中过去，随即进一步确定了此判断。古音体内不像她修炼的成果，那里的气机放射，没有牵扯她体内应涉及的气脉，而是以近乎绝对独立的方式运转。

    他不敢轻下定论。就其本心而言，他很赞成阎夫人所说，古音是“练不成”驱魂炼魄通心之术的。

    他不加掩饰的眼神，自然瞒不过人。古音转过脸来，深深看百鬼一眼。忽尔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还请先一观。”

    剧烈的冲撞。让她终于忍不住咳出血来，同时，她后颈一凉，几点冰冷的液滴溅上来，更多的则越过肩膀，喷洒出去。闪耀的火光下，显出其妖异的银灰颜色。

    “哦，百鬼生先对妾身倒很是了解，我们之前见过吗？”

    拳锋及体。妖凤脸上忽然变色，积蓄的震力竟然发不出去，傀儡的身体忽地变成一团稀泥，生生将她的拳头陷进去，紧接着便恢复到既有的坚韧。更生出相应的弹力，将妖凤拳劲化解大半。

    这次轮到妖凤叫出声来，叫声中惊怒的情绪已经遮掩不住。

    这一刻，来自九幽之域的巨大吸力。也首度作用于她的身上。

    她有些吃力的转动眼球，恰看到虚空中苍青光华灼然喷发，浓浊的黑暗竟在瞬间被排开两边，显露出其中的人影。甚至有光波穿透裂隙，为之后的九幽之域投去亿万年来最耀眼的光亮。

    这边的意外，也让另一边妖凤受到影响，趁她分心之时。玉散人手挥五弦，虚空中铮铮连响，缠战中首度使出音杀之术。

    叫声中，无忧再度猛挣，竟是要脱开青鸾的搂抱，而背后傀儡手臂拧动，趁势从青鸾张开的腋下穿过来，反勾住她的上臂，猛力发劲。

    寸许距离，平日里不算什么，然而在这要命的时刻，这就是生死之隔！

    古音笑盈盈，似与友人叙旧：“也对，她时时都惊人之语，似发自无心。又似有所指。只可惜，那并非是她真能看透，而是天生灵觉太过惊人，以无心代天心，倒和她父亲很有缘分。”

    巨量九幽地气如突来之海啸。喷薄而出，然而冲击到妖凤周边时，却似是碰到了最坚硬的礁石，又或是无底的漩涡，纵然湍流激荡，也只能绕道而行。

    上空，妖凤熟悉的气息正飞快地接近，偏偏在这时，怀中的无忧再次闹腾起来。此时的小姑娘再不复平日的乖巧伶俐，挥动的拳脚一记强过一记，雨点般落在青鸾身上，虽未必能伤到青鸾。却撼动气脉。让她无法调息运力，身形仍不自主地向黑暗中心移动。

    照常理来说，确实如此。

    就在无忧擦过挣扎中的魔罗喉之际，青鸾终于后发先至，五指如钩，硬生生破开小姑娘左肋下的飞翼，银白飞翼几乎给扭成麻花状，同时自动脱落，翻滚坠下不过丈许，便被一股横生巨力扯去裂隙方向，瞬间被吞没进去。

    扩散的音波已经超过了人类感官的极限，李珣只听到嘶喊声的发端，接下来便觉得一柄尖刀扎进耳孔，疼痛之后，便是震荡至极限的麻木。然后，他就看到了烧灼眼球的光流。

    灰色、青色、粉红，三种颜色缠在一处，直直掩进黑暗浪潮之中，瞬息没顶。

    这态度，没来由地让李珣觉得心虚。

    面部轮廓与无忧发髻生成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表情，然而那一对赤红如血的眸子，却穿透一切，烙在人心最深处。

    青鸾这一击好大力，喀嚓声响，傀儡的脊椎立时折断，然而其动作依然没有受到影响，回环的力气反而更增两成。

    李珣虽也算是亲眼见过祖师咒灵的真面目，此刻也不敢认了。

    除了融入外物，李珣想不到第二种解释。

    这不仅牵扯到气脉窍穴的运用变化，还涉及更基础的东西。阎夫人扣下了“寄魂转生”的法门，就代表古音无法改变真息质性，就算想从头修炼，恐怕也无从下手。

    那么，也许他可以做些什么……就像当时水蝶兰以幻术迷惑血散人，最终导致的结果。

    即使是以青鸾的见识，离得近了，也觉得心头悸动，十分忌惮。还好。此时妖凤己经飞临上空。遥遥便道：“青鸾，有没有事？”

    冰冷的寒流瞬间漫过妖凤全身。在天地伟力之下，任妖凤修为通天，也显得可笑之至。

    下一刻，另一种纯悴的色调充斥了她整个视野。妖凤本能地想发力挡开，可当那温暖的粉红真正回馈到她心中时，她瞬间崩溃。

    妖凤手上的动作仍在继续，然而当她手指内合时，尖锐的指甲划过青鸾手腕，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继而是“得”声轻响，她握住的，除了那丝丝鲜血，便只有裂隙周边，污浊的空气。

    青鸾咬紧牙关，回身一肘，要迫开对方。然而傀儡竟然毫不躲闪，任肘尖击中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