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格杀

sp;   而真正的归属，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碧水君面色僵冷，显然也被此突发事件弄乱了心神。

    “而在此之前呢？若我宗当真并入西联，首先便要送去宗门典籍，再派人出力，能否寻到玄海幽明城旧址，还在两可之间。就算最终寻到，还要与正道九宗、散修盟会大战连场，侥幸得胜，才可谈及宝藏分配之事……

    碧水君自己也应该有此认识，只不过，他自以为能够破局而出，最终，却还是身殒于此。

    此时，碧水君的情绪已恢复常态，闻言冷冷响应：“自然是观我继任宗主之典礼。”

    小岛上，所有人的心脏都是一紧。

    如此精妙的幻术，还有那能够在阴气浓度惊人的环境下，扮演幽魂噬影宗弟子的能耐，让此人的身分呼之欲出。

    这番声明与碧水君的讲演同样撼动心魄，但却是两种不同的味道。

    “冥火！咱们位列邪宗之首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正道九宗抱成了团、散修抱成了团、现在就连其它邪宗也已经抱成了团！而你，你做了什么？

    “你想当然了。宗门之事，自有一二铁则，不可触动。我现在便能对你说……”

    在受到撞击的刹那，碧水君周身蓦然暴起一圈青白色的火焰。

    他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般清醒，清醒得想放声大笑。

    冥火阎罗的声音依然低弱，他似乎承受不了碧水君极具冲击力的眼神，眯起眼睛，枯干的手掌却轻拍李珣前臂上，口中的声音相当含糊：“不能授人以柄，不能予人口实……”

    在冥火阎罗倾向明确的时候，碧水君的下场也就决定了。

    “西联诸宗，也愿派出道友，在大典之日，前来观礼，并贺碧水师兄接掌幽魂噬影宗宗主之位。

    碧水君，就这么死了？

    碧水君身形再次后退，精巧华丽的火焰之塔则在退避过程中化作无规则燃烧的火团，再被李珣探手一搅，便彻底消散。

    李珣血红的瞳孔中杀意凝聚，正待出手，忽地眼前发花，碧水君的身影一分为三。

    念头未绝，众人耳边便暴起一声刺耳的呼啸。

    碧水君的反应根本跟不上。

    阎夫人所说的话，最大的效果，便是打消碧水君咄咄逼人的态势，稳固己方阵营。

    指尖掌心同时冒出翠绿烟气，他此时尚有闲向远方瞥去一眼。

    阴火迸发，与濒临崩溃的火塔屏障，挡住了李珣甩手一击。

    他稍一思索，扶着冥火阎罗的手臂轻轻抖动两下，利用宗门秘信之法，通过体内阴火起伏频率的变化，将一个很简单的意思传达出去：“南方，十五人左右，高手。”

    四周略静，继而嗡嗡的议论越发地响了，碧水君和阎夫人针锋相对的言语交锋，固然称得上精彩，却使得宗门弟子越发无所适从。

    百忙中，李珣回眸望去。

    苍冥子声音清亮，一番言语，声震四方，湖心岛附近人人入耳，一时间，绝大部分修士，已经听得呆了。

    在拐杖触地的刹那，李珣脚下微麻。他稍一怔，心中便已通透明白。

    此后，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驱动眼睛，想看清把他一击致命的凶手。

    作为在这篇言论中的罪魁祸首、众矢之的，李珣却在想：由此刻起，宗门修士对碧水君的看法，应该会有极大的改观。

    血影妖身的速度尽情展开，燃血元息的霸道阴毒也发得淋漓尽致。只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宝塔状的火焰屏障便被无间断地冲击上千次。

    至于实力……

    “你缩起脑袋，藏在龟壳里，整日里昏昏大睡。还以为，只要有一个如你般会算计的，再加上鬼师兄那样能打的，便能维持宗门不倒，做梦，做梦啊！

    只可惜，“不谋而合”的结果便是激烈至不可调和的冲突。

    在旁边的李珣清楚地感觉到，病痨鬼身子的支撑力越来越差，到如今，已经将大半个身子都架在他的胳膊上，如果他抽身退开，病痨鬼一定会栽到地上去。

    碧水君终于卡在话间，森然道道：“我既为宗主，自然倾力为宗门谋利……”

    有此缓冲，碧水君总算回过气来。

    若冥火阎罗不是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再支撑宗门百余年，还真说不准两个竞争对手会有怎样的一番成就。

    “至于百鬼之事，更是可笑。所谓西联提议者，不过就是冥王宗而已，近年来，其与本宗的仇怨，绝不只是关联在百鬼身上，如此说法，不过是让本宗自毁长城，与百鬼交恶。以后西联星散，他再反噬一口，我宗内外交困，如何能挡？”

    “宗门之内留有许多关于此地的记载。哼，玄海幽明城之宝藏确实引人垂涎，可那毕竟还有个限数。若是依你所言，并入西联，以本宗如今的实力，你可有能耐，从罗摩什、七修尊者等人嘴边分得一杯羹？”

    很多人的情绪马上就要喷发出来，但在冥火阎罗堂堂神威之下，最终还是没有人动弹。

    碧水君的反应已近乎本能，所以，后移的余力还未完全消褪，他手上已经结印。

    阎夫人的反应好像慢了半拍，等到碧水君远去十丈外，才发力去追。

    碧水君就像海潮中的一片树叶，似乎永远浮在水面上，却随时有可能被巨浪砸成粉碎。

    同门千载，他对阎夫人的实力可说是了如指掌，只观其发力的程度，便能精确地估算出她的速度如何、可能的攻击方式、甚至于后续的变化。

    她一动，小岛上其它人也要动手，可此时彼此气机交缠，反而投鼠忌器，动弹不得。

    况且……

    有哪个宗门会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维护他呢？

    他的身法也很符合气质，似是被风吹动，飘忽不定，偏能处处卡在人前，永远比身后的人快出一线。

    只这一点，碧水君说得并没有错，相形之下，碧水君的气势却不住地飙升，他的情绪正处在亢奋状态，也许他平日三五天加起来，也比不上今天的话多。

    火光并不刺眼，闪耀时便好似同色的玉石，并自发旋出七个层级，中间以火链相接，环绕周身，恍若宝塔。

    与之同时，后面的“保镖”和阎夫人一前一后，扑了过来。

    外援？

    碧水君的瞳孔中燃起了两团鬼火，纵然远不及冥火阎罗的堂堂神威，却另有一番附骨蚀魂的阴森妖异。

    “你还说大势倾颓，那更是危言耸听。西联非但长久不可期，便是这段时间，他们大部分人马，都在玄海之上，与正道九宗对峙，还要分出力量，警戒散修盟会，便是有对我宗不利的心思，难道还能再分兵前来，灭我宗道统？

    他也想过反击，可是刚举手，便是近百次冲击降临，瞬间打消掉他所有的自尊和信心。

    不过，他很清楚，这绝不是真实的数目。

    世事真是奇妙，阎夫人一门心思提升自身实力，而碧水君则突然成了雄辩之士。

    那是……

    “碧水啊，老太婆活不过今日，旁的也不管了。可我记得，你刚才说，西联要派人前来观礼，什么意思？”

    “阎鸳速度一般，近身格杀之道平常，必然是用碧火流莹咒法。”

    就在刚才，李珣利用幽明气的适应性，以及对生机脉动的敏感，捕捉到了十四个强弱不一的反应。

    要知道，在纯净、纯粹到极点的阴气大潮中，纵然是最顶尖的高手，想完全隐匿其格格不入的气息，也是件麻烦事。

    看方位，正是刚才大呼碧水君“退后”的家伙。

    听到阴馑的言语，李珣才知道，方才是一件宝物挡住了他势在必得的杀手。

    等他转过身来，挡在他眼前的，已经是那位通体罩在祭袍内的“保镖”。碧水君则在莫名其妙中，和阎夫人面面相觑。

    语音如冰珠滚落，没有一丝温度。

    “琢磨西联的意思，非此即彼─若你碧水当不成宗主，他们反手便把本宗给灭掉？那么，南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鼠辈，便是你请来的货色？”

    祭祖大典至此已经开不下去了，湖边趴在地上的宗门修士们开始窃窃私语，而几千人的私语声汇集在一起，那声势则相当不凡。

    箍在上臂的“曜魅环”刹那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碧水君惨哼一声，本能地架起手臂。

    血魔虽狠，“保镖”暂时也敌得住，可碧水君则稳压阎夫人一头，不需胜过，只要僵持一小会儿……

    “当今之世，三足鼎立，正道九宗、散修盟会，与我宗格格不入，不必多说。可那西联乃为邪宗之盟，其间利益纠葛，无不是宗门切身之事。且其势大，堪称主导此界邪宗之权柄，我宗正应投身其中，把握话事之权，以图振作。而你呢，你做了什么？

    手掌抽回，指尖方一离体，整只手掌便恢复了白皙柔嫩。碧水君的尸体直挺挺地摔下，在数千修士目瞪口呆中，先撞在小岛边缘，翻了个身，才滑落湖中。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血影妖身的绝世神速！

    宗主大位的争夺，真是磨练人啊！

    感觉中，这曜什么环的应与“玉辟邪”在同等层次，虽不如后者可辟邪毒，可在防御力上，却是远胜。

    啸声来自阎夫人！

    可是，他的嘴唇只是开了条缝，他最后一线生命以及满胀的野心，便从中飘散出去，彻底崩散。

    突如其来的叱喝，将冥火阎罗的言语拦腰打断，却拦不住从他身边暴起的血虹。

    他扭头看向阎夫人，似乎要穿透风帽拢起的阴影，半晌，他唇角弧线微扬。

    由于方圆千里均弥漫着巨量的阴气，宗门所有修士的耳目感应都较平时增进许多，早在震荡初始之际，这边的高手便都有所感应。扭脸去看时，正好见到这惊人的场面，一时间为之哗然。

    交手只一合，阎夫人不知中了什么道儿，身子晃动，差点被来人摔下去。自然也就挡不住对方的去势，只能追在后面，落后至少三个身位，且有被愈拉愈大的趋势。

    碧水君眼前一花，倾泻而来的血光虹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他再回神的时候，哧啦啦的怪音已在脑后响起，凶猛的冲击直贯入脑，把他撞得前扑出去。

    一眼的印象就是这些了，李珣再将注意力放回到自己的目标上。碧水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与李珣目光相接，全凭着长年积累的傲气，才没有就此崩溃。

    “好一个‘曜魅环’。”阴馑重顿拐杖，老脸上是说不出的诡异阴森，“罗摩什倒是好大方！”

    不过，他终究和碧水不同，踏前一步后，先与冥火阎罗行礼，方扬声道：“碧水师兄已与西联八位宗主商定，登位之后，实时加入邪宗联盟，以确保本宗在此界的地位。

    周围的嗡嗡乱声已开始扩散，碧水君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微侧过脸，向苍冥子示意。

    渐渐散乱的眼神穿过了风帽形成的阴影，捕捉到里面的轮廓：“阎……怎会，那是妖魔啊！”

    言语音调如金铁交鸣，声色俱厉，一时间远近皆闻，憾人心魄。

    用一句话使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却不给碧水缓冲的机会，她已经冷冷说话：“西联初时，仅仅是西方诸宗临时的联盟，其目的不过是争抢玄海幽明城的巨量宝藏，从没有长期为之的打算。

    碧水君的脸庞已经涨成了紫红色，距离情绪失控，怕也仅有一线之遥，嗓音则越发尖锐。

    “件件折算，到头来，除了依着他们的意思，逼走百鬼之外，碧水，你敢向此地同门保证，本宗得益几何？”

    “保镖”穿着一身低辈弟子的祭袍，也学阎夫人一般，将风帽罩紧，遮住脸面，颇有些神秘莫测的味道。

    立场分明的双方，在此剧烈的矛盾中，都陷入了茫然。

    就着火光偏移的机会，李珣嘬口厉啸，回身一记肘击，像是捣出去的利铲，噌声中，将突出的尖角切落。

    刹那间，目光所及，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到了冥火阎罗身边，那个最关键的人物身上。

    “噬影大法？不……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