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路

看向一侧的男修，见他一贯冷淡的脸上也显出惊讶之意来。

    “如果你确定要保持这个秘密，我绝对不会向仙师们提起，仙师们也不会强迫我说。你知道，由于我宗特殊的性质，总会知道一些少为人知的秘辛，牵涉到的人物许多也都非常了得。

    男修皱起眉头，喃喃自语，却忘了这言语听来，还有别一层的意思。

    此时的她，早已经失去了御器飞天的力气，只能凭借着半调子的提纵术，向东方急奔。

    “吞阳！”

    “可你看这些年来，可曾有什么不应该的秘密泄露，或者有人因为此事而闹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颜水月才敢确定，眼前这位兴奋过头的女修，正是她的手帕交，三皇剑宗的“公主”，洛玉姬！

    “不送！”

    “是，可是……”

    至此，吞阳连惊叫的力气都失去了。她怔了半晌，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对方究竟是谁？”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吞阳觉得，她已被地狱的小鬼们架在油锅里煮了十七八回，骨架都成了灰，耳边尽是走了音的嘶叫呼喊，久久听不真切。

    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百鬼……我恨死你了！”

    可邪门的是，吞阳竟似是信了，她眸光一闪，轻声道：“不认识？真的？”

    “听到？”

    那边两人纠缠不清，这边颜水月则听得身体发僵。

    吞阳掩唇轻笑，只这个动作，便让她一身曲线呈现出动态的美感来。

    颜水月没听明白。李珣仍保持着笑容：“是啊，你知道了我一个大秘密，刚刚又听到了那么多话，只要你不是笨到家，怎么也能猜出个三五成来……你不是笨蛋吧？”

    到了今天，即便是远在数里之外，她也可以嗅到来自百鬼身上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他疯了！”

    李珣满意一笑，站起身来，一如既往地拍了拍她的脸蛋儿：“好了，再休息一会，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快点儿逃命吧！”

    吞阳记得，这感觉已经许多没有经历过了。

    “……太急了。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该修炼这东西，而是说，你的进境太快，终归还是驾御不住。想找死，也不用这样吧？”

    原来是这样。颜水月长出一口气，开始用一种很坦然的态度响应。

    颜水月立时便呆了，她停下身子，怔怔地看向天空，这一下，双方的目光相对，又是一声尖叫。

    “混蛋，混蛋，你还有完没完啊！”

    那是眼泪的作用。

    在这一刻，出奇的，她只想到了百鬼，那个卑鄙、无耻、下流、龌龊、肮脏……外带残忍嗜杀的大魔头！然后，她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百鬼突然将她推下断崖，整得她一身狼狈。

    说完这些话，李珣大笑着甩手而去，整个腾化谷的雾气，似乎也因为他的笑声而震荡流动。

    全身没有一处不痛，而那种令人心沮的虚弱，更像是被哪个风月老手采补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感觉。

    阴沉女修的声音遥遥传来，等到惊变之时，却已经慢了半拍。

    两女身形同时侧翻，险险避过后方凌厉如剑的冲击。即便如此，一片浓浊的血腥气仍侵入二人的口鼻之中，任二人都对毒物有极高的抗性，初嗅得这气息，仍觉得脑际一昏。

    真可爱啊……

    从第二天起，死者中便再无全尸。

    “果然有同伙！”

    “这里面还有点事，以后再说。倒是你，要让这小姑娘听到什么时候？再说下去，你的底细可就全露了！”

    当他看过来时，颜水月几乎要闭上眼睛，不敢与之相接。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在丛林中狂奔。不时擦过一些旁出的枝叶，嚓嚓的断裂声不绝于耳。而在她听来，这些声音更像是恶人的嘶笑，时时缭绕耳边。

    其实，就算不模糊，在此刻的精神状态下，颜水月也分辨不出来。她此刻只想捂住耳朵，将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

    四天的时间，她走了不到七千里路，这对凡人来说已是神仙般的脚程，对一个修士而言，只能说是严重不及格了。

    看到她的表情，李珣露齿一笑：“感谢李夫人吧，若不是她及时赶来帮忙，今天你一定会被销魂妃子吞到肚里，连骨头都不剩。现在好了，销魂妃子受伤，那群手下也投鼠忌器，所以，我们来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这是她被“赶出”腾化谷后的第四天了。

    颜水月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愣了半晌，方才道：“你想干什么？”

    一阵沉默。吞阳疑惑地看去，正见到徐亢露出一个几近扭曲的笑脸：“没看清！”

    山中无日月，此话是最恰当不过的。在腾化谷里待了一段时间，再出来时，便明显感觉到，天气有些转冷了。

    在她临昏去前，隐隐约约听到，同伴的叫声：“向北去……”

    吞阳闻言稍稍点头：“这话不假……不过，便是假的也没关系。任那家伙有通天手段，今日也逃不过我们的五指山去。倒是水月妹子你，出来调皮了一个多月，该回去见见你师父了。”

    她终于明白，狗屁的“积阴德”，狗屁的“全道义”，百鬼道人之所以要“护送”她前往三皇剑宗的势力范围，根本就是为了满足他心中变态的欲望！

    吞阳低“呀”了一声，徐亢冷冷又道：“贵宗主亦受了伤……是心蛊反噬，但并无性命之忧！”

    这种胡话，颜水月竟是脱口而出。说出之后才心中叫糟，就算是骗人，这态度也太急切了些，又怎么能瞒得过吞阳这样的人物？

    “莫宗主亲自出手，不应该啊！”

    这回，终于还是躲不过去了。

    话没说完，一个女修略显尖锐的嗓音便硬插|进来：“水月，水月，是你吗？我是洛玉姬啊！水月！”

    低低的笑声就在她耳边响起：“还算有点儿见识！若你这回能活下来，回头等老子回来，操你个爽快！”

    果然，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吞阳心中十分不快，冷哼道：“贵宗妖剑秘法冠绝当代，想必有法子将那暴徒斩杀！听声音，那暴徒是从南边掩上，正是贵师弟的防区……”

    一旁的李夫人很没风度地吹起了韵律欢快的口哨，听得颜水月只想痛哭。

    对这一点，颜水月最有发言权。

    可是，便在下一刻，一个清晰无比的女声，透过重重阻碍，直钻入她耳膜中去：“哦，我们的水月妹子这是怎么了？”

    百鬼在那边哼一声：“我有什么办法？不修炼就是死，你应该庆幸我反应及时，否则你哪还有在这儿埋怨的机会？”

    颜水月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他硬跟着我的，我们根本就没见过面！”

    “我不认识他！”

    话说到这儿，两人都是一惊，而另外那个面容阴沉的女修则睁开一直微瞑的双眸，森然道：“又杀了一个！”

    颜水月呆呆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哽在喉咙里，沙沙攒动。

    不知怎么地，虽是同为女性，颜水月脸上却是一红。但很快，她的脸色就因为这糟糕的形势苍白了下去。

    作为销魂妃子的得力臂膀，吞阳从这次爆震中，听到了更多的信息：“不妙，宗主向来不喜与人硬拼，现在却搞成如此声势，岂不是落了下风？”

    任事前将对手如何高估，到头来却发现，对方的实力仍不见底，吞阳已有些呆了。天妖剑宗的徐亢已穿入密林之中，而她身侧那阴沉的女修则仅仅转动眼眸，观察四周，一言不发。

    本能地摇头，但旋又觉得不对，又赶紧点头。可是在百鬼那该死的眼神盯视之下，无奈间，她只好哭丧着脸，将脑袋狠狠摇了起来。

    笑声猛地高昂，吞阳只听到侧后方一声剑吟，徐亢凄厉的嘶叫声也同步响起：“纳命来！”

    “……”

    七千里的路程里，尽数涂着污浊的血。刚刚死去的那人，是第四十二个，还是四十三个？

    杀死每一个拦路的人，用最残酷的、最血腥的方式！然后从中获取快|感。

    她转动眼珠，然后，她看到了坐在一边，抱着师弟的尸体，面色铁青的徐亢。感觉到她的目光，徐亢侧过脸来，冷冷地说话：“全都跑了！”

    “他……越来越怪了！”

    前方并不仅仅是一位吞阳劫姝。在她身边，有一男一女两个修士，均是神情冷淡，站在那里，便有隐隐寒意直逼过来。两侧密林中，似乎也听到些声息，很明显的，颜水月一头撞进了埋伏圈。

    虽然明知对方也像她一样胡涂，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边没有拦住吗？”

    李珣微微点头，相当满意的样子。然后，他向颜水月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背后忽地贯入一股巨力，她惊叫一声，身子凌空飞起，只瞬间便冲出了断崖，向下急坠。

    颜水月嘴里“哈”了好几声，却不知是发笑还是叹息，她想说话，但在李珣双眸的注视下，莫名其妙地便丧失了开口的勇气。

    这里面，有这号人物吗？

    她伸手虚引，仍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颜水月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在一串短促密集的撞击声后，颜水月捂着腰身，趴在地上，满脸泥土，还沾着一枚草叶。全身上下，更是被枝叶刮得无处不痛，她咬着牙，噙着泪，低声呻|吟。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