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杀局

    她霎时间明白了许多事，也因此她厉声尖啸，怒极之下，根本不顾体内撕裂的内脏，真息轰然爆发。

    双方人影一触即分，血散人胜在雄浑，水蝶兰赢在神速。血散人为了让过她犀利的手刀，退了一步，而水蝶兰则要卸去巨大的气压，身形平平后移。

    血散人与那神秘黑袍人保持着奇特的沉默，一边的百鬼却低低地笑出声来。

    血散人还是比她慢了半步，不得不直接面对水蝶兰那超出速度极限的杀招。

    百鬼昂然大笑，一把撕下外袍，露出被她辣手撕裂的皮肤，仅是胸前，便有十几道长有半尺、深可见骨的伤口，诸伤口虽都结痂，但仍隐隐冒出血水。

    想到这里，她送过去一个笑容。

    百鬼大口地吐出鲜血，但他的身体却飞快地融入更下方的土层中。

    百鬼阴惨惨的脸庞又凑了过来，眼中火光缭绕，唇齿间挤出话来：“你想到了什么？”

    山洞中陷入了纯粹的黑暗，但很快的，柔和的珠光便照彻了每一个角落。百鬼举起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将它嵌在岩壁上。然后，阴惨惨的目光便扫射过来，极放肆地在她身上转圈儿。

    但是这没什么。

    她睁大眼睛，想再度发力，一时间却哪还办得到，百尺距离，后方两个大敌转眼即至，她就连向下掉落的空档都没有，血散人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飞临她的上空。

    昏迷前的种种影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回旋再三，她才发现，她早已经坠入一个巨大的陷阱中。

    直到这一刻，她与血散人交手生出的气爆嘶啸声才响彻耳边，也正是这一连气爆及所造成的元气震荡，遮去了她小半灵识，让她的反应再慢一步。

    其实，百鬼的主意虽不能算好，但也是中规中矩，他准备让顾颦儿在周边做出发现萧重子的姿态，引这边的修士前去，两人再趁虚而入，破解封禁，最好能无声无息地进入那雾隐轩中，取宝占地，轻松容易。

    血散人已经掌控住绝对的主动。

    夜隼穿过枝叶，灵巧地在黑暗中穿梭，浑然不知因为它的无意之举，让两名修士的侦测气机发生偏移，错开了一个小小的角度，也因此引发了连锁反应。

    水蝶兰眼眸中光芒闪亮，她紧盯着顾颦儿一往无前的剑势，眼见烈阳般的剑芒已欺近她的胸口，这才微微一笑，身形彷佛被剑芒催化，如轻烟般四散开去。

    如果现在没有旁人，她只是落在了百鬼的手里，出现这种场面，她心中也有准备。只是现在山洞中，还有血散人、阴散人，这两个眼高于顶的家伙，怎么会容许百鬼这小虫子在他们眼前放肆？

    在黑暗的天色下，美得耀眼，却又放射出冰凝气血的杀机。

    水蝶兰气血逆行，登时咳出血来，但血渍方一出口，便凝成了片片血冰，显出透体的寒意，是何等霸道。

    水蝶兰双唇颤抖，努力伸手推拒，但她双臂骨折，除了换来一波剧痛之外，便再无作用。

    血散人神完气足，还不怎样，水蝶兰却是受创在先，一轮比拼下来，气息便为之一乱。

    且不说之前那近乎完美的迷惑性表演，便是从背后一剑之后，对方的步步算计，便绝不是临时性的发挥，而是早有预谋和推演的细致计划。

    她也用这种方式来积蓄冲破血障的力量─虽然按现在的形式来看，可能性并不大。

    百鬼的眼神先是迷离，既而错愕，然后则是……

    “不是对我！”

    水蝶兰的去势已经是万物辟易，不可阻挡，但周围的天地元气却在玄妙的气机牵引下，散而复聚、聚而复散，层层迭迭，一连生成近千层气网，逐步消磨，生生地将水蝶兰的势头消去三分！

    直到百鬼抬起了脸，偶然与她目光交接，四目相对之时，水蝶兰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

    她吸一口气，硬生生固定住贯穿她身体的长剑，同时施展精妙法门，身形在刹那间移位四十余次，妙至毫巅地自血散人如影随形的气机锁定中脱身出来。

    水蝶兰似乎已看到了百鬼七窍溅血的惨状，秀眉一蹙，身形倏然间停在半空。

    宝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五天是什么概念？这足以让原本在数十万里外的人移到这片丛林中！

    此时她全身上下，也只有目光不受任何限制，投向树下似乎已被惊呆的百鬼。那个家伙看起来也没想到，堂堂的血散人竟然会拿他做目标，而且此时他被顾颦儿压在身下，更是没法脱身。

    这就是水蝶兰眼中的丛林。

    疼痛让她心中更恨，但她也明白，以她现在的状态，与血散人正面交锋，唯死而已。她忍痛启动遁法，硬生生破开血散人的吸力，弹射到半空中。

    他目光再次扫过，水蝶兰此时已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木然以对。

    水蝶兰神念一直锁定在百鬼身上，知道他施展土遁之术，遁向自己这边，此时见了，也不奇怪。

    “真是蓝色？”

    “影傀儡？”水蝶兰几乎立刻想到了传说中，百鬼道人的保命法宝。

    她有些散乱的目光扫过正洋洋得意的百鬼，只觉得眼前这情形，像极了一出光怪陆离的滑稽戏，以至于她差点儿就这么大笑出来。此时，她脸上也止不住地露出恍然之色。

    下一刻，百鬼动手，一把扯掉水蝶兰大片裙裾，露出其下被星蓝细纱裤包裹的修长玉腿，其中心意，不问可知。

    只是水蝶兰爆发的气浪层层迭迭，又锋锐无匹，他挡得住一波两波，却挡不住三波四波，一连串肌肉撕裂声后，他浑身溅血，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眼下，怕只是禁制的另一种变化吧。

    转过这些念头的空档，百鬼又换了个姿势，躺在地上。顾颦儿则赤|裸着身子，在他身上扭动。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溢出来的已全是血沫，渐渐散乱的视线中，血散人冷冷一笑；身后，女性身体柔和的触感传来……

    但这变化造成的影响，继而引起另一波范围更大的震荡。像一场拙劣的哑剧，明明是严肃的主题，现在却只能看出滑稽。

    急切之下，她又叫道：“韦不凡！阴重华！你们……”

    她的话音忽然断绝，原因是百鬼用嘴巴盖在了她的唇瓣上，口舌相接，她自然半个字也吐不出来。百鬼松开了撑她眼皮的手，但很快便将这只手转移到她身上诸多敏感处。

    她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的？

    然而，这也并非毫无代价，在这短短一瞬，她与血散人同时牵动气机，虽未有实质交锋，但彼此却以虚空元气为介质，互相影响，大行干扰之能，搅乱彼此气血运行。

    看到这种眼神，水蝶兰快意地大笑起来，笑声之后，她厉声叫道：“韦不凡，我誓不与你罢休！百……呃！”

    这么漫长的日子过去，她看透了人心中最龌龊的一面。虽然从本质上说，自己的本性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仍可以肯定，这样的男子，不论他的天资怎样优秀，却将永远沉迷在眼前五彩缤纷的欲流中，起起伏伏。

    水蝶兰微感疑惑，不知这小子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两散人面前这般模样？

    有生以来，她一贯是让人吃亏受难，自己何曾受过这般苦楚？

    这个时候，顾颦儿发出一声尖叫，叫声中，她的身体被硬生生轰离了百鬼的身体，向上弹飞，恰好挡在百鬼和血散人之间。

    这种情势下，水蝶兰当然生不出半点儿快|感，她一边强撑着身子挣扎，一边睁大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的？

    血散人怒啸声再起，五指箕张，然后又猛然收缩，只是裂开的缝隙却不可能再恢复如初。水蝶兰的身体像一道虚幻不实的烟雾，从那狭小的缝隙出逸出去，甚至还有闲回头看一看血散人此时的表情。

    她知道，这男子找到了暂时摆脱屈辱的方式─用最卑劣的想法，污损她、羞辱她、作贱她！

    口鼻间的气味以及光线的折射让她明白，这是一处还算宽敞的山洞，在东南林海，这样的地方不知有多少，实是杀人灭迹的好地方。

    水蝶兰贝齿紧咬下唇，正犹豫间，耳边忽地灌入一声尖锐的嘶叫声。她心中一动，在百忙中回眸看去，恰见到顾颦儿披乱着头发，跪在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的百鬼身前，向她这边看来。

    这张网不是实物，而是由四方充沛的天地元气，经由复杂的气机牵引，密密交织，早已横亘在此。

    一双明媚的眼睛，已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女修？难道是……

    从顾颦儿的“干扰”开始，对方分明已经给她设定了一条预备好的“逃生之路”，而她则像一条咬饵上勾的鱼儿，傻傻地撞上去，走得一分不偏，一毫不差！

    百鬼在她脸上来回扫视，半晌才道：“这样也挺好看，干嘛要费劲儿遮掩起来？”

    只是她速度快，血散人的反应更是惊人，粗大的手掌在顾颦儿背上一抹，这娇嫩的躯体便转了一个方向，竟朝着水蝶兰那边撞去，且速度更增十倍！

    只要还有血散人在此，就算所有人都引到千里之外，也没什么意义。

    她咳了一声，终于决定无视百鬼的目光，只是对着血散人道：“百多年不见，韦魔头和阴美人儿竟也能精诚合作，我这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一刹那，寒热互换，阴阳倒置。寒气消退，热毒又生，她脏腑中似是火山喷发，热毒如同滚滚熔岩，轰然喷发。

    虽然脱出箝制，但一时间也无法趁势拉开距离。

    也就是这么一怔神的工夫，对方的指尖已几乎要探及她的胸口要害。

    她黑宝石般的瞳孔，忽然转换为美丽至妖异的冰蓝色。长剑撕开的创口再一次迸裂，又在充盈的气血运转下，洒出漫天血雾，但她的身形，却在丝毫没有减速的前提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折向飙射。

    只是，引其它人容易，引血散人难。

    她开始后悔同意百鬼所谓的“好主意”了。

    看着百鬼大大咧咧的模样，水蝶兰的明眸更是睁得大无可大，天底下能与两散人这么说话的，恐怕不超过五指之数。

    水蝶兰身形前移，两根指头轻拈住百鬼的指尖，向后一扯，也不管百鬼指骨脱臼的痛呼，顺势一个旋身，将他甩向身后。

    “啪”的一声响，百鬼以拳击掌，赞道：“有理，这一点我却没想到。”

    然而，顾颦儿本身便是一个要命的干扰源。

    她被抱在那神秘黑袍人的怀中，向着远方遁去。

    这一刻，她与血散人的目光再次交击。

    “嗡”然声中，血散人辛苦织就的血障大网，便如热汤沃雪，撕破了一个大洞，顾颦儿一滞又进，身剑合一，气芒横空，向着水蝶兰直杀过来。

    下一刻，她手上已握住紫阳神剑，御剑破空而至！

    她脑中闪过了一个人影，之后，她暗叹一声，终抵不住全身的重创，昏绝过去。

    “鬼鸦剑……百鬼！”

    百鬼大叫一声，从气劲交击之处翻了上来，面目上当真是七窍流血，惨不堪言。

    水蝶兰一怔便醒，也显出她超绝常人的反应。在感觉到异样的一刹那，她逆影遁法全力展开，身体便彷佛可以脱离影子的附形，瞬息横移。

    听这说话的语气，再联想到不久前，他在奼阴身上的种种手段，任水蝶兰如何坚强，也禁不住背脊生凉。

    昏了过去。

    不远处，血散人大骂一声：“败事的娘儿们！”

    她也终于想明白，交手以来，元气震荡就算不是惊天动地，也该绵延七八里路。然而这么长时间，数十里之外的修士们竟然毫无所觉。那必定是受禁制所限。

    水蝶兰眼神一冷，侧身让了过去，飙射的势头也因此为之一顿。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百鬼的强吻结束，她妖异的蓝唇上，已给咬出了点点血痕，百鬼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起脸来，回头问了一声：“眼眸变色增功，这是什么法诀？”

    这还没有完，那个神秘的黑袍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贴在她身后，纤指扫过，将她体内十余处重要的经络一割而断，同时又以重手法毁了她四五处重要的窍穴，真息透骨入髓，狠辣之处，令人胆寒。

    纤细的手指擦过她的心口，虽然仅是沾到了衣物，但足以凝血透髓的寒意，仍然透体而入，转眼间让她的皮肤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不论是取宝之前或之后，想必是摆脱不掉这家伙了！”

    先前她还以为，这有些夸大，但现在看来，一个能挡住血散人一击的傀儡，说是宝贝，绝不为过。

    百鬼此时早没有了桀骜不驯的模样，迸裂的眼眶里全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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