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妃

    一声惊叫之后，李珣觉得身上一震，愕然看去，却见不远处坐倒了一个宫女，年龄尚幼，正抬起小脸，气鼓鼓地向这边看来。

    “秦妃？”

    心中存着这样的疑惑，他挥挥手让杏儿离开，方要转身离去，心中又是一动。这一次，是冲动！

    《血神子》的修炼法门，有别于《灵犀诀》和《幽冥录》。

    黄梅酒原本是醉不得人的，但李珣却非要喝醉不可！结果在第五杯的时候，他便如愿了。

    他缓缓的吸入凉气，让这淡淡凉意深入肺腑之中。

    李珣见到这景致，忍不住赞了一声：“梅雪虬枝，轻寒时候。此时不该喝茶，应该喝酒才是！”

    他说话的时候，紧盯着秦妃的表情，因此更能清楚地看到，这位纤纤美人眉头微蹙的美态。他也知道，自己的理由拙劣得很，偌大的皇宫里，难道还缺他李珣的一杯茶水吗？

    只有在秦妃身上，李珣才能找到自己那虚荣的价值！

    秦妃强自将脸上的惶恐压下，表面总算保持住声音的平和，轻声道：“还请真人见谅，妾身不善饮酒，若真人不见怪，还是以茶相敬……”

    心中虽这样想，李信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提点道：“不管是否与女色有关。琮儿，你王兄在皇城里放声大笑，旁若无人，你难道就没有其它的想法？”

    这既柔弱又倔强的神情，比什么火油都要厉害，李珣脑中“轰”地一响，胸腹间着了火似的，然后又将全身都吞噬了进去。

    便在太监宫女的叩头声中，李珣踏出兰麝院的大门。他没有去想这事情的后果如何，不过并非他心思不到，而是……

    秦妃宴客的所在，乃是兰麝院后一个小巧的梅花亭。院中的侍人手脚也算是快，就在几步路的时间里，便将亭上摆上了茶具，然后又燃起火炉，煮沸雪水。

    李琮又低下了头，不让自己有些失色的脸暴露在父亲眼前。这位突然跳出的王兄，已不只是理论上的威胁了，而是确实地以他神秘莫测的力量，在李信心中占据着极重要的位置。

    秦妃像只垂死的天鹅，在哀鸣声中伸长脖颈，随即软软地倒下，像是融成了水，再动不了半个指头。

    秦妃终于开口，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真人……使不得……”

    从那一夜起，李珣在皇宫中便多了一项任务。每日应付完隆庆之后，他总要在禁宫中转上一转，且不论他本心如何，但一个男人在皇宫内这样放肆，总会惹来些闲言闲语。然而，皇帝老爷都不管不问了，便是有人不满，又能奈他何？

    李珣之于秦妃，正如阴散人之于李珣，都是强大而不可抗拒的主宰者！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再没有其它的选择！

    在这人间，便是事情有了变化，又能奈他何？

    而她的眼角，还有泪痕未干。

    但李珣有自信，秦妃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得罪他这位新晋的红人。

    这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它便如一团在黑暗中摇曳的鬼火，看上去阴寒诡谲，还有着能穿透灵魂的力量，那温凉的热量，势如破竹，直入他的心底。

    这小宫女，却是有些面熟。

    人间界的第一人，就这样被他踏在脚下！

    今天的秦妃，当然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衣衫不整，云鬓散乱。

    所以，他脸上虽然从容随意，其实心里却颇为尴尬，更觉得自己处在下风。

    血散人教给李珣的这些粗浅法门，当然达不到这种无上境界，不过却能使李珣将潜伏在体内的“血魇”与心脏炼化为一体，拥有部分血魔法体的能力。

    或许，这只是一时的冲动，不能作为他平常行事的参照，但事实摆在眼前，已成了不容更改的客观存在──老子上了皇帝的女人！

    李珣没想到秦妃这个柔弱女子，手段竟这样高明，从头到尾，没给自己任何发挥的机会──其实，便是真有机会，他也未必发挥得出来！

    对修士而言，这类绝顶法门的诱惑力，便像世俗中美女之于色鬼、金银之于财迷，李珣刚刚有了修士的自觉，对这类诱惑自然也很难抗拒。

    亭外隐约传来惊叫声，但他却充耳不闻。他猛地站起身，仍不松手，而是绕过亭中石桌，继而用力一扯，秦妃纤弱的身子，在低呼声中，便被扯进李珣怀中。

    李信放下信件，看着李琮在灯火下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暗叹一口气，淡淡地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李珣体内妖火几次涨落，连嗓子都给迫得哑了，闻言低着嗓子笑道：“国师使得，为何我使不得？”

    为了缓解这压力，他开始用比较放肆的眼神打量对面的女子，结果又令他大失所望。

    果不出他所料，只见一个太监鬼鬼祟祟地开门，待走远之后，便选了一个方向，撒腿狂奔。

    两个人同时一震。

    前些时日，那走马章台的生活，是再也进行不下去了。除了宫内关系他性命的任务以外，已开始恢复的修炼生活，也挤去了他最后一点闲暇。

    李珣不禁看呆了。

    当李珣达到人生第一个高潮的时候，那种男人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让他感到非常满足。

    他抬眼看着秦妃，只见她眼中珠光盈盈，显然惊惧委屈已到了极点。

    最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摸不清这位兄长心中最深层的欲望究竟是什么！

    李珣心中透亮，瞬时将这前因后果都想透了，他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中真息自发挥洒，震得亭外梅花簌簌摇动，残雪纷飞。

    李琮不是笨蛋，李信的话已说得很明白了，他当即顺着李信的意思说了出来：“王兄必有所恃。但国师的势力，已经这么大了吗？”

    李信眉头紧锁：“是非？说下去！”

    秦妃以一个优美动人的姿态回礼，态度恭敬而又有一定的距离：“李真人安好！”

    他揣摩其中精妙，信步而行，对周围的情形一概不管。路上太监宫女见了，自然也要机伶地让路，所以一路走来，却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孩子聪明有余，但眼光总是差了少许，且从未出府历练，视界也狭窄许多，将来，未必能挑得起大梁啊！

    便是这样，她仍是抿着嘴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努力想将手抽出来。

    李珣心情正是狂放无羁之时，听到秦妃言词推拒，只是笑道：“娘娘说这酒年候尚浅，既然醉不得人，饮上几杯，想是没有什么妨碍的！”

    李珣此时也不在乎这个，他同样伸手一引，当先去了。

    李珣叫了一声好，同样将酒一口喝下，再看秦妃，只见她舒袖展眸，微斜杯口，其中却没有滴出半点酒水，而此时，她手臂的颤抖却停止了。

    这样整体来看，也能遮去几分柔弱，显出些皇妃的威严气度来。

    心神一动，便生感应，他功力的长进便在此时看出。神念如同撒开的渔网，将兰麝院周围罩了个严严实实。

    李珣心中一动，继而抿起嘴，这让他的脸上刻下两道深痕。同样的，这突然映入眼帘的泪痕，不觉也在他心中烙下了极深的印记，但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绕一圈，还是将焦点落在女色上。李信看着他这个小儿子，心中有些失望。

    山上的所有修炼强度要重新恢复，包括下山后新得的功法，都需要投注许多心力。几日下来，李珣觉得一天十二个时辰，似乎已是不够用了！

    李信的话音将他从瞬间的迷茫中拉了出来，他只听到一句话：“明日，你再去国师府，请你王兄来此一会。”

    李信正在烛光下仔细读着外省送来的信件，看得久了，眼前便有些昏花，他微皱眉头，换了个角度，正准备再看时，外面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不一会，李琮便走了进来，低低地叫了一声“父王”。

    这使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甚至想将这只手融化在自己的手中！

    想到这里，李珣不禁放声长笑，笑声在禁宫内四处回荡，惊起一阵又一阵的人声。

    那边，应该是养心殿的方向吧，隆庆不就是在那里“修炼”吗？

    李琮接着往下说：“半个时辰前，侍卫听到王兄在宫中大笑，皇城内清晰可闻，听说还惊动了皇上！”

    看不透的人，才最可怕！

    秦妃面色微变，也不过眨眼时间，“青玉”又绕回亭内，落在李珣手上。李珣开口，说了声“惭愧”。

    不但他的女人让我上了，就连他自己，也要仰仗我的鼻息，像个小丑一样，在重重的谎言中挣命！

    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也飞出两朵红云，美艳不可方物。

    秦妃还未示可否，李珣便已催动剑诀，说一声“去”，“青玉”便忽地连鞘飞起，化为一道光束，霎时不见。

    小孩子的心思就是这样，一旦轻松下来，便有些没大没小。她嘻嘻一笑，又行了一礼：“婢子杏儿，是侍候秦妃娘娘的，几日前我们还见过呀！”

    “原来如此！”

    它的修炼特质，正是以一种特殊法门，使修炼者的肉体与真息融在一处，生成“血神”，再透过锻炼提升其质地，开发其能力，最终形成无上血魔法体。非但金刚不坏，且能使真息、肉体、精神完全汇而为一，随意变化！

    和青吟、明玑等人相比，秦妃给李珣的感觉，非常不一样……可是，不一样之处在哪儿呢？

    果然，秦妃在眉峰微蹙之后，便露出了和婉的笑容，礼貌迎客：“真人客气了，妾身这里正有一些最近送来的茶叶，若真人不嫌粗陋，便拿去解渴也好！”

    此亭外斜斜栽种着几株腊梅，此时正是花季，寒梅怒放，上面还沾染着残雪点点，花雪相映，越发显得粉红可爱。

    所以，他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要挤出点时间来。

    李珣心中有些不耐，既生杂念，目光必然游离，可就是这么一移，他忽地看到了一处异样──冬日严寒，人们禁不住寒气，将手臂缩入袖中也是常情，但若如此，便没有发抖的道理才是！

    主宰！身心的主宰！

    秦妃专心致志地温酒，李珣则专心致志地观赏着美人。

    “多日不曾演练，却出了岔子，娘娘莫怪！嗯……还要烦请娘娘，派几个力气大的太监宫娥，去院外百步，抬个人回来，贫道手拙，不小心伤了人，万幸没出人命！”

    原因很简单，他太忙了，忙到足以忘记一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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