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心

p;岳明风心中一跳，他先想到的，是众弟子中修为最低微的李珣。

    尤其是站在一边的林阁低眉垂眼，看上去没有半点儿想插手的意思。

    那边的混战不是重点，真正重要的，是明澜与心殛子的交战。

    明澜也知道自己占不得便宜，也不坚持，便御剑飞向那处的战圈，有这样一个高手加入，想来扭转局势仅仅是时间问题。

    心属火，便由此生出“心炎”流转全身，成为特殊的真息形态，威力极其强大。

    心殛子警惕之心再攀升了一个级数，不敢怠慢，怪啸一声，手指结了个印诀，体外心炎八转，“轰”地一声将自己罩在其中，看不清头脸。

    在天星小阵被打乱的此刻，他的选择无疑是最明智的。

    这颗“魂火珠”也是通玄界一件异宝，有积聚火力，便于操控之效。

    即使林阁百年颓丧，功力不进反退，但深厚的底子还在，两人连手，心殛子未必能挡得下来。

    心殛子在面对修为逊他一筹的明澜时，确实比较从容，在无心宗“命气化七身”的法诀里，他主修“心系”，即以心脏化成的“核”，为体内真息流转的中心。

    这是一个天星小阵，看似阵型松散，其实自有一番玄妙运转之法，只要懂得明心剑宗心法，便可联而成阵，心法一以贯之，也无需费什么心力，实乃群战攻防的实用阵法。

    李珣比他更知轻重，闻言绝不迟疑，一把将三颗蛟珠掏出，青绿色的光芒一闪，被他尽力扔向了更高的天空中。

    李珣此招可以说是冒了大险，如果敌人比自己人先到，他未必能挡得住对方一招。

    “魂火珠”一出，外界的火气便下降许多，但在珠上却是光焰蒸腾，气势越发强盛。

    剑气火束交击发出的声响，倒似一条坚韧的绳子被绷断时的怪音。

    不等心殛子说话，林阁又道：“刚刚你说我那徒儿毁了你的蛟珠……我却知道他只将珠子放在怀里，动也没动一下，哪来的毁坏一说？倒是有一件事，心殛子你可想知道？”

    而此时面前的男子，却一点也没有当年的风采，面对此人，心殛子只觉得已经化气氤氲的心头，一阵阵发凉，这感觉不比面对任何邪宗的成名魔头来得轻松。

    林阁身形虚不受力，剑气反震伊始，便飞上半空，而心殛子只觉得那一轮剑气好大的旋劲，气机牵引让他在地上连转了十几个圈儿，才勉强化去余力。

    而直到面对林阁，才知道传言错得多么厉害。

    心殛子一声不哼，体外“魂火珠”游走得更加迅疾。

    他和高手之间的距离，还是太大了！

    首先是那蛟珠中积累的戾气，竟已被化去大半──之前心殛子虽也感到有些不妥，却仍以为是因距离过远所致，直到接近目标，才知道蛟珠的价值已大大滑落，便是能抢得回去，也未必能管什么用了！

    剑身在那里一转，便听得一声闷哼，几点温暖的液体溅在了他腿上，那人反射性地收手，李珣身上登时一轻。

    此时，明澜因为修为上的差距，已落在了绝对的下风，而林阁似乎并没有出手帮助的意思。

    门派中功法，都是“欲要得之，必先予之”，即必须先付出身上某处器官，再获得与之相应的能力。

    这便看出了李珣的高明之处，如果将蛟珠直接扔给岳明风，且不说他有没有能耐接着，便是接着了，随后而至的打击也够他受的！而且很有可能将李珣自己拉入战圈，到时他小命必然不保。

    当下一咬牙，再不敢有所保留，“魂火珠”发出一声轻爆，周边的光焰猛地再胀一圈，变得如婴儿头颅般大小，接着便高速旋转起来，发出了嗡嗡的轰鸣。

    明澜就是十分顾忌心殛子的“心炎”，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采取守势，只将自己的防御布置得水泼不进，虽然是苦苦支撑，但一时间心殛子却还奈何他不得。

    十六人一起御剑腾空，这其中只有李珣一人还需要用“踏剑式”方能飞起，也因如此，他在空中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

    一剑横空，便将已有合围之势的众无心宗弟子打散，虽然没有伤到一人，却给阵势留下了活动的空间。

    当时，恶蛟周围也有无心宗的弟子看护，但在林阁等人面前，就算他们出来也只是个死字，便不敢冒头，只是急急飞剑传讯，要山上派高手下来，心殛子便是被派来救援的人。

    心殛子咬牙切齿，尖啸一声，发出撤退的信号，那边的弟子均是如蒙大赦，纷纷且战且退，四散逃开。

    随着林阁的话音，心殛子本就青白交错的脸上，更是精采万分，他怒啸一声，“魂火珠”光芒一敛，却是一道小指粗细的光束激射而出，犀利如剑，直刺林阁胸口。

    “随波万里！”

    这个时候，岳明风问了李珣一句：“你对这阵可熟悉？”

    当下除了李珣未动之外，其余人等以他为中心，散落四方天星方位，宝剑出鞘，剑气森森。

    就在心殛子一愣神的时间，他已经来到心殛子头顶上空十余尺处，身形一旋，三十六重剑气互相交错，旋转如轮，在“嗡嗡”声中，连续数十个交叉，像一张猛兽的大嘴，一口咬下。

    林阁叹了口气，手指上剑气千迭，当空一划，虚空中气爆连声响起，那道光束被这一波剑气引偏，也不知射到了哪里去。

    百年前，林阁以手中“逝水”仙剑与心殛子交手时，虽也占尽上风，可一招一式都是精深博大，堂堂正正，让心殛子败得说不出话来。

    哪个王八蛋说林阁的功夫退步的？

    就在心殛子迟疑不前的时候，林阁动了，他的身体“咻”地一声，像是一道脱弦的利箭，化成一道淡淡虚影斜插天际。

    “珠子给我！”岳明风口角挂血，样貌狼狈，但剑光仍是最快。他已明白事情关键所在，当下便叫李珣将那要命的玩意儿扔出来──便是丢了珠，也比丢条命来得值！

    高空中，蛟珠的光华只闪了两下，便被岳明风一把攫着，随手放入怀中，而这时紧跟上来的两个无心宗高手，还只在他屁股下面喝风。

    这股热力瞬间就在李珣体内游走一圈，所过之处，那股锁住他经脉的入侵真息，顿时如热汤沸雪，一扫而空。

    李珣暂时松了一口气，此时所有人都在捉对厮杀，像祈碧这样的高手，更是一下子圈住了三个，暂时没有人会来找他的麻烦，他也能够将注意力放到整个局势之上。

    此时明澜已缓过气来，还想再上，林阁对他摇了摇头：“我来吧，你且去维护众弟子安全。”

    心殛子一直在注意林阁的动作，这一次心炎外爆也是他的试探。在他眼中，林阁被卷入火焰范围之后，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只是体外剑气“铮”然一响，便将围上来的火花全数打灭，看得心殛子眼皮一跳。

    心殛子怎么想到方一出手，林阁便出此怪招，仓促间他怪叫一声，“魂火珠”向上一滚，也分出了十余道细丝般的火束，在虚空中迅速交错，形成一张大网，将剑气挡了一挡。

    他们事先就做了好一番准备，将林阁一行人的情报都弄了个清楚明白，也知道蛟珠何在，并针对这种情况做了几乎万无一失的准备。

    林阁终于拿正眼看人了。打灭了逼上来的火光后，他一言不发，只拿眼睛看着心殛子，眼中光芒闪烁，也不知在打什么心思。

    先前心殛子有所保留，没有让心炎热力外放，此时也顾不得了，遥遥三击，心炎便如同从地底生出的鬼火，“磅磅磅”三次外爆，已将明澜打得连连倒退，且将方圆数百丈都燃烧了起来。

    尤其要命的是，如果被“心炎”攻入体内，它便会全力化去敌人的心脏，使其化为精纯的“命气”，为使用者所获。

    林阁转过头来，微皱眉头，说了一句：“心殛子，你可是还想再打下去？”

    他也明白今夜的目标已无法完成，可就这样窝囊地回去，他怎么向宗主交代？

    “只可惜，那蛟珠为我等先得，又交由我那弟子放在胸前，与‘玉辟邪’日日相接，虽仅两日，那里面的戾气想必也化去大半……心殛子，你抢去这废品，还有何用？”

    心殛子大叫一声，知道这是明心剑宗一个了不起的剑诀，被正面击中，说不定会被那高速震动的剑气当场撕成粉碎。

    幸好他赌对了，上空岳明风的声音传来：“伸手！”

    在这看似自焚的火光之后，心殛子双手紧握，略一揉搓，一颗与心炎同色的圆珠现身出来。

    岳明风进入阵眼，占住天星主位，身边就是李珣，他要指挥阵法运转，对一些扎手的敌人，他也要行阻挡之责。

    林阁分析得一点也不错，那三颗蛟珠之中，确实有两颗为后天植入，正是为了躲避四九天劫，由宗主七无道人施展绝大神通，打入恶蛟体内。

    事发仓促，便是岳明风也完全没有预兆，飞射的土石即便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尘土飞扬之时，已罩住了好大一片区域，眼前一黑之时，人们都只顾着回剑护体，哪还能保持阵型的完整？

    现在情况当然是糟糕之至，不过也并非全无希望。

    “糟了！”

    而林阁又怎会让他如意？剑气一闪，便将心殛子的探查切断。

    然后就是那揣着蛟珠的小子，虽然修为浅薄，却滑溜得像条泥鳅。从地下扑出的两人，也是无心宗三代弟子中颇厉害的高手，却被那小子硬生生给逃了去，还趁势将蛟珠换了主人！

    一声爆响轰鸣，地面的土层在呻|吟声中轰然炸开，土石飞溅，将刚刚飞上的十多人尽数圈入其中。

    在受制的一刹那，李珣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毕竟，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连出手机会都没有的情况，而在下一刻，所有的一切又尽数回归，在他脑中“轰”的一声响──垂死待毙从不是他的性格！

    “轰隆！”

    心殛子让“魂火珠”在他周身流转，脸上只是冷笑：“我知道你们是去参加水镜之会，本来便没想和你们为难，但你吞没蛟珠拒不归还，我能有什么办法？”

    同时，周围发生的情况，通过种种感应和猜测，在他脑中形成了一幅清晰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