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好了吗?”他说。
“山姆出去了,大概要半小时才会回来。”乔治说。
“那我最好上街绕绕。”司机说。乔治看着时钟,六点二十分。
“干得好。聪明小鬼,”麦克斯说,“你真是个地道的小绅士。”
“他知道我会轰掉他的脑袋。”艾尔在厨房里说道。
“不,才不是。聪明小鬼很棒,是个乖孩子,我喜欢。”麦克斯说。
六点五十五分时,乔治说:“他不会来了。”
还有两个客人来过餐厅。乔治进过一次厨房,帮那个男客人做了外带的火腿蛋三明治。待在厨房时,他看到艾尔将礼帽顶在后脑勺,手里握着枪管锯短的猎枪,枪口倚住壁架,独自坐在小窗口旁的凳子上。尼克和厨师背对背待在角落里,嘴里都塞着毛巾。乔治做好三明治后,拿油纸包起来,放进纸袋交给客人,那男人付过钱就离开了。
“聪明小鬼做什么事情都拿手,”麦克斯说,“会做菜,无所不能。你可以把女孩子调教成一个好太太的,聪明小鬼。”
“是吗?”乔治说,“你朋友,欧尔·安德森,看来不会出现了。”
“我们再给他十分钟。”麦克斯说。
麦克斯看着镜子和时钟。时针、分针指向七点整,然后又过了五分钟。
“算啦,艾尔。我们该闪了,他不会来了。”麦克斯说。
“最好再给他五分钟。”厨房里的艾尔说。
有个男人在这五分钟里进了门,乔治向他解释厨师生病的事。
“他妈的你干吗不再请另一个厨师?”男人问,“你们还想不想开餐厅啊?”说完便走出去了。
“走吧,艾尔。”麦克斯说。
“这两个聪明小鬼,还有这个黑鬼怎么办?”
“他们不会怎样。”
“你确定?”
“当然,收工了。”
“我不喜欢这样,拖泥带水,你又太多嘴。”艾尔说。
“噢,该死的。我们总得找点儿乐子吧,不能吗?”麦克斯说。
“你话太多,每次都这样。”艾尔说。他从厨房走出来。截短枪管的猎枪让紧身大衣的腰边凸起一块。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整理大衣。
“再见啦,聪明小鬼,”他对乔治说,“算你走运。”
“他说的是实话。你应该赶快去赌马,聪明小鬼。”麦克斯说。
两个人走出门外。乔治透过窗户紧盯着他们从弧光灯下走过,穿过大街。紧身大衣和圆顶窄边礼帽让他们看起来像歌舞杂耍团的成员。乔治推门走进厨房,帮尼克和厨师松绑。
“别再来了。”厨师山姆说,“我再也受不了了。”
尼克站起身。毛巾塞嘴还真是他生平头一遭。
“哼,妈的,搞什么鬼?”他佯装威风,来消除方才的惊恐。
“他们想杀欧尔·安德森。他们打算趁他进门吃饭时,开枪打死他。”乔治说。
“欧尔·安德森?”
“没错。”
厨师用拇指按压自己的嘴角。
“他们都走了?”他问。
“对,都走了。”乔治说。
“我不喜欢这样子。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事情。”厨师说。
“听着,你最好去欧尔·安德森那儿看一下。”乔治对尼克说。
“好吧。”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厨师山姆说,“闪远一点儿比较好。”
“你不想去就别去了。”乔治说。
“牵扯进去不会有好处的。”厨师说,“你别蹚这浑水。”
“我要去看他。”尼克对乔治说,“他住哪里?”
厨师别过头去。
“小孩子都以为自己很行。”他说。
“他住在赫希的出租公寓。”乔治对尼克说。
“那我去看看。”
外头,弧光灯的光透过某棵树的光秃树枝照下来。尼克沿电车轨道走到街道另一头,在下一个弧光灯处转弯,拐进一条小巷。眼前三栋房子就是赫希的出租公寓。尼克踏上两级台阶,按下门铃。有个女人应门。
“欧尔·安德森在吗?”
“你要见他吗?”
“对,如果他在的话。”
尼克跟着女人走上楼梯,直到走廊尽头。她敲敲门。“谁呀?”
“有人要见您,安德森先生。”女人说。
“我是尼克·亚当斯。”
“请进。”
尼克开门走进房里。欧尔·安德森穿着整齐地躺在床上。他曾经是位重量级拳击手,床对他来说显得太小了。他枕着两个枕头。他并未看尼克。
“什么事?”他问。
“我刚才在亨利餐馆,”尼克说,“来了两个人,把我和厨师给绑了起来,还说要干掉你。”
他陈述这件事情时,听起来有点儿可笑。欧尔·安德森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把我们绑在厨房里,”尼克继续说,“还说等你进门吃晚餐,就一枪毙了你。”
欧尔·安德森看着墙壁,不发一语。
“乔治认为我最好过来通报你一声。”
“我没有办法解决。”欧尔·安德森说。
“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的长相。”
“我不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欧尔·安德森说,他依然看着墙壁,“谢谢你过来告诉我这件事情。”
“这没什么。”
尼克看着躺在床上的大个子。
“要不要我去找警察?”
“不用。”欧尔·安德森说,“这没什么好处。”“难道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什么好帮的。”
“说不定只是想吓唬你。”
“不,这不是吓唬。”
欧尔·安德森转过身面对墙壁。
“唯一的问题是——”他对着墙壁说,“我下不了决心到外头去,我已经待在这里一整天了。”
“难道不能出城避避风头吗?”
“不。我受够了一再逃命。”欧尔·安德森说。
他盯着墙壁看。
“没有办法了。”
“难道没有解决的方法吗?”
“没有,我犯了错。”他说话的声音依旧平板,“没其他处理办法。再过一会儿,我会下定决心出去。”
“我最好回乔治那儿看看。”尼克说。
“再见。谢谢你过来。”欧尔·安德森说。他没有看尼克。
尼克走出去。他关门的时候,看见欧尔·安德森穿着整齐地躺在床上,盯着墙壁。
“他已经待在房里一整天了。”楼下的房东太太说,“我猜他不舒服,劝他说:‘安德森先生,秋日正好,您该出去走走。’但他就是不愿意。”
“他不想出去。”
“他身子不舒坦,我也觉得遗憾。他是个大好人。以前是打拳击的,你知道。”女人说。
“我知道。”
“要不是他破相了,谁会知道他以前是打拳击的。”女人说。他们站在临街的门里说话。“他挺温和。”
“好吧,晚安了,赫希太太。”尼克说。
“我不是赫希太太。这地方是她的,我来帮忙打理。我是贝尔太太。”
“那么,晚安了,贝尔太太。”尼克说。
“晚安。”女人说。
尼克沿着黑暗的街道走到弧光灯下的转角,然后沿着电车轨道走回亨利餐馆。乔治还在店里,站在柜台后面。
“你看到欧尔了吗?”
“嗯,他在房里不肯出门。”尼克说。听见尼克的声音,厨师打开厨房的门。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说完,厨师立刻关门。
“你说了吗?”乔治问。
“当然说了,他自己也很清楚啊。”
“他打算怎么解决?”
“他不打算解决。”
“他们会杀死他的。”
“我猜也是。”
“他一定在芝加哥惹了什么麻烦。”“大概吧。”尼克说。
“真他妈的大麻烦。”
“要命的大麻烦。”尼克说。
他们沉默下来。乔治从底下拿出一条抹布,开始擦拭柜台。
“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尼克说。
“出卖某人吧。这就是他们要杀他的原因。”
“我要离开这个小镇。”尼克说。
“行。这样也好。”乔治说。
“一想到他待在房里等死,我就受不了。这太糟糕、太可怕了。”
“那么,你最好不要再想了。”乔治说。
* * *
[1]银啤酒(Silver Beer)、Bevo均为无酒精饮品,口感近似啤酒,于1920年至1933年的美国禁酒时期十分流行。
[2]指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