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金鳄和他几个手下在醉花楼划拳喝酒,分手时已经有七八分醉,橄榄头送个小心说:
“队长醉了,我送你回去。”
“谁说我醉了,再来两瓶也碍不着。”金鳄跨出醉花楼的门槛,打了个趔趄说,“去你的吧,老子不用送!……”
他就自个儿摇摇晃晃地走了。
这些日子,金鳄每晚都到个暗门子去过夜。这时他沿着海边走,天上只有几颗摇摇的小星,路上又暗又静。夹着咸味的海风,吹得他印度绸的黑衬衣别别地响。
他边走边唱“十八摸”,身子像驾了云。冷不防脚底下绊了个什么,摔了个扑虎。“妈的,难道真醉了?”刚要翻身,忽然平空有好几只手按着他。忙想拔手枪,可已经有人把它缴去了。
“放手!”他震怒地喊着,“我是宋队长!别看错人!”
“哈!正是要你。”
金鳄慌乱中吃了好几脚,便嚷起救命来。
“他妈的再嚷,就崩了你!”又吃了几拳。好家伙,简直拿人的脊梁当鼓擂了。
“我不嚷!别打,别打……”金鳄声音低了八度。
不知哪来那么多的手,按着他脖子、屁股、大腿,压得他上不来气,想爬,又爬不起来。
“再动就请你吃黑枣!”说的人把手枪抵着他的腰。
金鳄开始哀哀地讨饶了。又怕把对方惹火,尽量把声音压低。糟糕的是别人偏不理会他这份苦心,不管他说得怎么恳切,都只拿拳头赏他。
他终于眼睛蹦着金花,瘫痪了似的由着人家绑了手又绑了脚,装猪猡那样地给塞进一条麻袋里。这样倒腾几下,酒气往上冲,一阵恶心,把今晚吃的鱼翅大虾都呕在麻袋里了。
麻袋外面乱七八糟的好些个声音:
“把他胳棱瓣儿砸烂!”
“先割他耳朵!”
“不,要割就割他鼻子!”
“干脆把他扔到海里算了……”
有谁狠狠地踢他一脚:
“猴鳄!说,海水是咸的还是淡的?”
“好兄弟,饶了我吧。”金鳄把整个肺腑动人的声调全使出来了,“有什么对不起诸位的,请高高手……好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臭种!”
“猴鳄!你说,你是狗!是畜生!说吧!说……”
“不能自己骂,”金鳄想,“这点面子不能丢!……”
“说不说?————不说吗?好,扔到海里去!扔!……扔!……”好几个人的声音,马上有人把他连麻袋拖着走。
“我说!我说!”他骇叫起来,“我是……狗,是……畜……生……”一边他又替自己暗加一句:“老子是你们开基祖宗!”
“再说一遍!说清楚!”
“我是狗,是畜生。”
麻袋外面吃吃的一阵笑声。
“放了我吧!”金鳄重新哀求,这回他哭了,眼泪成串地滚下来,可惜没人看见。“好兄————我什么都听你们的,请高高手,都是中国人嘛……”
“呸!你还算中国人!”
“你妈的,干吗把吴七关进了黑牢,还不让探监?你公报私仇!……”
“这不干我的事。”金鳄赶紧申辩。
“还说不干你的事!”又吃了一脚。
“真的不是……”金鳄叫起冤来,很想捶胸表明心迹,却不料两手被绑着。“真的不是……要是我,我中黑死症,活不过今年!”
“少嚎丧吧。干脆说,你放不放吴七?”
“这不是我的事。”
“还说不是你!”又是一脚。“全是你耍的鬼,你当俺们不知道?……”
“我跟处长说,请他放……”
“我要你明天把他放出来!”
“好,明天,明天。”金鳄满口应承,“放了我吧,明天我一准办好……要不办好,我死子绝孙!……”
“别听他,这会子他什么都咒得出口!”
“就饶他一回吧,”仿佛是一个老头儿的声音,“明天他要不把人放出来,就收拾他……来,把家伙还他……”
接着是枪膛退出子弹的声音。
麻袋打开了。金鳄缩得像只大王八,怯怯地从龟壳里伸出半个脑袋,恐惧地偷看周围几个黑影子。他怀疑“家伙还他”这句话是暗语,怕对方一翻脸又把他装进麻袋,往海里扔。
有个黑影子把手枪塞进他腰带,他暗地喘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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