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下,及时地、有步骤地撤退一部分同志,还是有必要的……”
李悦说完后,大家认为这些办法都是实际的、可行的、正确的。适才支持剑平的同志和剑平自己,也都一致同意李悦的主张。
最后大家决定:先派四位同志秘密到内地去布置,同时由四敏通过厦联社的关系,派八个跟内地村镇有关系的社员,直接到内地去接洽。
下午四点钟。在厦联社的阅览室外边,秀苇和几个社员围坐在晒台的石栏上面,听着四敏分析国际时局的变化。过一会儿,大家走了,剩下秀苇和四敏两个。
斜对过旷地上,传来“吭唷吭唷”打地基的声音。一座没有盖好的大楼的空架子上,好些个泥水匠正在那里搬砖砌墙。秀苇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瘦骨嶙峋的童工,提着一簸箕的泥灰,在一条悬空吊着的跳板上,吃力地走着,两只麻秆细的小腿在半空里不住地摇晃。
“危险呀!”秀苇担心地说,指给四敏看,“你瞧,那么小的孩子,提那么大的簸箕……”
话还没落音,那跳板上的孩子,已经连簸箕带泥灰翻下来了。
秀苇惊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把脸伏在四敏的肩膀上。
四敏也愣住了,拉住秀苇的胳臂,望着那伏在地上动也不动的悲惨的影子……
就在这时候,剑平悄悄从外面走进阅览室,正要坐下来看报纸,偶然一抬头,望见玻璃窗外晒台上两个人影:秀苇正从四敏肩膀上抬起头来,拿手绢抹眼泪,四敏的脸也透着忧愁……
剑平心里一沉,赶快走出来,好像他既怕看见他们又怕被他们看见似的。
他在热闹的大街上乱窜一阵,重新记起自己说过的话:
“假如说,爱情的幸福也像单行的桥那样,只能容一个人过去,那么,就让路吧,抢先是可耻的……”
他又反复地反问自己:
“我嫉妒吗?不,我没有权利嫉妒。我怕痛苦吗?不,我不是那样软弱……那么拿出勇气来吧,你就是把心捣碎了,也不能让别人为你有一点点难过……”
他想起李悦,便朝李悦的家走来。
他把全盘心事倒出来跟李悦谈,最后他说:
“帮我解决吧,我应当怎么做才对。”
“我很难提供意见。”李悦回答,“你这方面,我是明白的;但四敏和秀苇,他们究竟怎么样,我一点也不清楚。”
剑平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不管他们怎么样,我自动地退让,总不会不对吧?”
“退让?”李悦冷冷地说,“什么话!完全是大男子主义的口气!”
剑平跳起来,连衣襟都飞起来了:
“大男子主义?我?”
“是的,你,你把女子当礼物,男权思想。”
“对不起,别给我乱扣帽子,我不承认。”
“谁给你乱扣帽子!请问,你有什么权利拿秀苇来退让?她又不是你的私有物。”
“我没有那个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她有她自己的独立意志,你得尊重她。她不是商品,不能让人承盘,她也不是你的附属品,不能由你做主把她当礼物奉送……”
“啊呀呀呀,你把我说得那么坏!……”剑平苦恼地叫起来,生气地挥着一只手,“叫我怎么办呢!我要是不促成他们,他们就一定不会促成自己。无论如何,我没有权利妨碍别人的幸福。再说,这样下去,对组织,对个人,对四敏和秀苇,公的私的,都没有好处。还不如我自动地疏远了她,成全别人……”
“问题不在这个,你还是让秀苇自己做主吧,她有她自己的自由。”
“正因为这样,我才让她有重新考虑自己的机会。我相信,我推测的决不会错,她爱的是四敏。”
“那是你说的,不能算数,你还是重新考虑吧。”
剑平烦躁地拗着指头节儿,在板凳上坐下,说:
“我已经考虑一百遍了。我非得马上解决不可!这样拖下去,三个人都不好过。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的,你怕的是引起误会、伤了友谊。其实哪里会这样呢,你跟四敏都不是那样的人。”
剑平又不安地站起来,来回走着。
“坐下来吧,”李悦说,“我问你,漳州派来的那两个漳潮剧社的代表,你见过了吗?”
“见过了。我已经同他们约好,今天五点半在厦联社会谈。”剑平瞧瞧桌上的小钟,一下子急忙起来说:“已经五点十分了,我得走了,明天见。”
他走出来,到人字路口,恰好碰到秀苇要回家。
“今晚有空吗?我想找你。”他站住了问。
“好,你来吧。”秀苇眼睛含着欢迎的微笑说,“我等你,几点你来?”
“八点。”
他一转身便急急忙忙地到厦联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