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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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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悦和剑平接到上级委派他们的两项任务:一项是办个民众夜校;一项是搞个地下印刷所。

    剑平利用渔民小学现成的地点,请校内的同事和校外的朋友帮忙,招收了不少附近的工人和渔民做学生,就这样把夜校办起来了。

    李悦请剑平做他的帮手,在自己的卧房里挖了个地洞,里面安装了各式各样的铅字、铅条、铅版、字盘、油墨、纸张。上面放着一张笨重的宁式床。他们就这样搞了这个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印刷所。碰到排印时铅字不够,李悦就拿《鹭江日报》的铅字借用一下,或是拿木刻的来顶替。

    剑平很快地跟李悦学会了简单的排字技术。他们的工作经常是在深夜。李悦嫂帮他们裁纸调墨。这女人比李悦大三岁,长得又高又丑,像男子,力气也像男子;平时,满桶的水挑着走,赛飞,脾气又大,说话老像跟人吵架。李悦却很爱她。他总是用温柔的声音去缓和她那火暴暴的性子。表面上看去,好像李悦样样都顺着她,事实上,她倒是一扑心听从李悦的话。

    这个平时粗里粗气的女人,到了她帮助丈夫赶印东西的时候,就连拿一把裁纸刀,说一句话,也都是轻手轻脚,细声细气的。

    李悦和剑平一直过着相当艰苦的日子。剑平一年只拿三个月薪,连穿破了皮鞋都买不起新的。李悦虽说每月有四十二元的工资,大半都被他给花在地下印刷和同志们活动的费用上面;那当儿正是党内经费困难到极点的时候。

    附近是渔村,鱼虾一向比别的地方贱,但对他俩来说,有鱼有虾的日子还是稀罕的。他们也跟祖祖辈辈挨饿受冻的渔民一样,租的是鸽子笼似的小土房。

    渔村,正像大都会里的贫民窟一样,眼睛所能接触到的都是受穷抱屈的人家。渔民们一年有三个海季在海上漂,都吃不到一顿开眉饭。打来的鱼,经一道手,剥一层皮,鱼税剥,警捐剥,鱼行老板剥,渔船主剥,渔具出租人剥,地头恶霸剥,这样剩下到他们手里的还有多少呢。渔夫们要不死在风里浪里,也得死在饥里寒里。

    四月梢,正是这里渔家说的“白龙暴”到来的日子。

    这一天,天才黑,对面鼓浪屿升旗山上已经挂起了风信球。渔村里,渔船还没有回来的人家,烧香、烧烛、烧纸、拜天、拜地、拜海龙王爷,一片愁惨。入夜,天空像劈裂开了,暴雨从裂口直泻,台风每小时以二十六里的速度,袭击这海岛。

    海喧叫着,掀起的浪遮住了半个天,向海岸猛扑。哗啦!哗啦!直要把这海岛的心脏给撞碎似的。

    大风把电线杆刮断,全市的电灯熄灭。黑暗中的海岛就像惊风骇浪里的船一样。远处有被风吹断的哭声……

    就在这惨厉的黑夜里,李悦和剑平打开了地洞,赶印着就要到来的“五一”节传单。两岁的小季儿香甜地睡在床上,火油灯跳着。

    十一点钟的时候,他们把传单印好。李悦嫂刚把铅字油墨收拾到地洞里去。忽然————

    “砰!砰砰!砰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李悦嫂脸吓白了,望着李悦颤声问:

    “搜查?……”

    李悦微笑说:

    “不是。”

    风呼呼地刮过去,隐约听得见被风刮断了的女人的叫声:

    “悦……嫂……悦……”

    “把传单收起来!我去开门……”李悦说,急忙往外跑,剑平也跟着。

    门一开,劈面一阵夹雨的暴风,把两个灰色的影子抛进来,厅里的凳子倒了,桌子翻了,纸飞了,坛坛罐罐噼里乓琅响了,李悦颠退好几步,剑平也险些摔倒。风咆哮着像扑到人身上来的狮子。

    进来的是邻居的丁古嫂和她十七岁的女儿丁秀苇。

    好容易李悦嫂赶来,才把那咆哮着的大风推了出去,关上门,插上闩,再拿大杠撑住。

    “吓死我啦!……”丁古嫂喘吁吁地说,“我家后墙倒了,差点儿把我砸死!……悦嫂,让我们借住一宿吧!……”

    李悦嫂用一种男性的豪爽和热情把母女俩接到里屋去,随手把房门关上。她让她们把淋湿的衣服脱了,换上她自己的衣服。

    李悦和剑平留在外面厅里,他们重新把火油灯点亮,把被风刮倒的东西收拾好。风刮得这么大,看样子剑平是回不去了。

    剑平听见她们在里屋说话,那做母亲的好像一直在诉苦、叹气,那做女儿的好像哄小孩似的在哄她母亲,话里夹着吃吃的笑声。那样轻柔的笑声,仿佛连这暴风雨夜的凄厉都给冲淡了。

    过了一会,秀苇穿着李悦嫂给她的又长又宽的衣服,挥着长袖子,走到厅里来。她笑着望着李悦说:

    “悦兄,瞧我这样穿,像不像个老大娘?”

    李悦和剑平看见她那个天真的调皮劲,都忍不住笑了。

    一听见剑平的笑声,秀苇这才注意到那坐在角落里的陌生的男子,她脸红了,一扭身又闪进房里去。

    这一晚,李悦嫂、丁古嫂、秀苇、小季儿,四个睡在里屋,李悦和剑平铺了木板睡在厅里。整夜的风声涛声。火油灯跳着。

    天一亮,风住了。

    大家都起来了。剑平到灶间去洗脸时,看见秀苇也在那里帮着李悦嫂烧水。他记起了那轻柔的、吃吃的笑声,不由得把这个昨晚在灯底下没有看清楚的女孩子重新看了一下:她中等身材,桃圆脸,眼睛水灵灵的像闪亮的黑玉,嘴似乎太大,但大得很可爱,显然由于嘴唇线条的鲜明和牙齿的洁白,使得她一张开嘴笑,就意味着一种粗野的、清新的、单纯的美。她那被太阳烤赤了的皮肤,和她那粗糙然而匀称的手脚,样样都流露出那种生长在靠海的大姑娘所特有的健壮和质朴。

    秀苇的母亲显得格外年轻。开初一看,剑平几乎误会她俩是姊妹。特别是那做母亲的在跟她女儿说话的时候,总现出一种不是三十岁以上的妇人所应该有的那种稚气,好像她一直在希望做她女儿的妹妹,而不希望做母亲似的。

    大门一开,外面喧哗的人声传进来。剑平、李悦和秀苇,三个年轻人都朝着海边走去了。

    海边人很多,差不多整个渔村的大大小小都走到这里来。

    海和天灰茫茫的一片,到处是台风扫过的惨象。海边的树给拔了,电灯杆歪了,靠岸的木屋,被大浪冲塌的冲塌,被大风鼓飞的鼓飞。从海关码头到沙坡角一带,大大小小的渔船、划子,都连锚带链的给卷在陆地上。礁石上面有破碎的船片。

    远远五老峰山头,雨云像寡妇头上的黑纱,低低地垂着。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潮水退了。昨晚被急浪淹死的尸体,现在一个个都显露出来,伏在沙滩上,浑身的沙和泥。死者的亲人扑在尸体旁边,呼天唤地地大哭……

    听着前前后后啼呼的声音,剑平和李悦都呆住了,望着铅青色的海水,不说一句话。

    秀苇偷偷地在抹泪,当她发觉剑平在注意她时,就把脸转过去。接着,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她独自个儿朝着家里走了。

    这时候,就在前面被台风掀掉了岸石的海岸上,大雷和金鳄两个也在号哭的人堆里钻来钻去。

    “好机会!大雷。”金鳄两眼贼溜溜地望着前前后后哭肿了眼睛的渔家姑娘,低声对大雷说,“那几个你看见了吗?怎么样?呃,好哇!都是家破人亡的,准是些便宜货,花不了几个钱就捞到手!怎么样?不坏吧。……刮这一阵台风,咱‘彩花阁’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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