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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歌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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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联臂踏足而歌者,不详何义,亦未有验。”考《古今风谣》,“元至正中燕京童谣,脚驴斑斑,脚踏南山,南山北斗,养活家狗,家狗磨面,三十弓箭。”实即同一歌词而转讹者。盖儿歌重在音节,多随韵接合,义不相贯,如一颗星,及天里一颗星树里一只鹰,夹雨夹雪冻杀老鳖等,皆然,儿童闻之,但就一二名物,涉想成趣,自感愉悦,不求会通,童谣难解,多以此故。唯本于古代礼俗,流传及今者,则可以民俗学疏理,得其本意耳。

    谜语者,古所谓隐,断竹续竹之谣,殆为最古。今之蛮荒民族犹多好之,即在欧亚列国,乡民妇孺,亦尚有谜语流传,其内容仿佛相似。菲列滨土人钓钩谜曰,“悬死肉,求生肉”,与“断竹续竹,飞土逐肉”之隐弹丸同一思路。又犬谜曰,“坐时身高立时低”,乃与绍兴之谜同也。近人著《棣萼室谈虎》曰,“童时喜以用物为谜,因其浅近易猜,而村妪牧竖恒有传述之作,互相夸炫,词虽鄙俚,亦间有可取者。”但亦未举载。越中谜语之佳者如稻曰:

    “一园竹,细簇簇。

    开白花,结莲肉。”

    蜘蛛曰:

    “天里一只,

    里一只蟹。”

    眼曰:

    “日里忙忙碌碌,

    夜里茅草盖屋。”

    皆体物入微,惟思奇巧。幼儿知识初启,索隐推寻,足以开发其心思,且所述皆习见事物,象形疏状,深切著明,在幼稚时代,不啻一部天物志疏,言其效益,殆可比于近世所提倡之自然研究欤。

    叙事歌中有根于历史者,如上言史传所载之童谣,多属于此。其初由世人造作,寄其讽喻,而小儿歌之,及时代变易,则亦或存或亡,淘汰之余,乃永流传,如越谣之“低叭低叭,新人留带”,范啸风以为系宋末元初之谣,即其一例。但亦当分别言之,凡占验之歌,不可尽信,如“千里草何青青”之歌董卓,“小儿天上口”之歌吴元济,显然造作,本非童谣,又如“燕燕尾涎涎”本为童谣,而后人傅会其事,皆篝火狐鸣之故智,不能据为正解。故叙事童谣者,事后咏叹之词,与谶纬别也。次有传说之歌。以神话世说为本,特中国素少神话,则此类自鲜。越中之“嚗嚗嚗”歌,其本事出于螺女传说,余未之见。又次为人事之歌。其数最多,举凡人世情事,大抵具有,特化为单纯,故于童心不相背戾。如婚姻之事,在儿童歌谣游戏中数见不鲜,而词致朴直,妙在自然。如北京谣云:

    “檐蝙蝠,穿花鞋,

    你是奶奶我是爷。”

    英国歌云:

    “白者百合红蔷薇,

    我为王时汝为妃。

    迷迭碧华芸草绿,

    汝念我时我念若。”

    皆其佳者。若淫词佚意,乃为下里歌讴,非童谣本色。如《天籁》卷一所载,“石榴花开叶儿稀”,又“姐在房里笑嬉嬉”皆是。盖童谣与俗歌本同源而枝流,儿童性好模拟,诵习俗歌,渐相错杂,观其情思句调,自可识别。如“石榴花开叶儿稀,打扮小姐娘家嬉”,是固世俗山歌之调,盖童谣之中虽间有俚词,而决无荡思也。

    古今童谣之佳者,味覃隽永,有若醇诗。北京儿歌云:

    “一阵秋风一阵凉,

    一场白露一场霜,

    严霜单打独根草,

    蚂蚱死在草根上。”

    则宛然原人之歌。《隋书》童谣云:

    “黄斑青骢马,

    发自寿阳涘,

    来时冬气末,

    去日春风始。”

    有三百篇遗意。故依民俗学,以童歌与民歌比量,而得探知诗之起源,与艺术之在人生相维若何,犹从童话而知小说原始,为文史家所不废。《玉台新咏》《乐府诗集》多所采录,汉时之大麦谣,城上乌最胜,宋长白盛称之,是盖与乐府一矣。若在教育方面,儿歌之与蒙养利尤切近。自德人弗勒贝尔唱自力活动说以来,举世宗之。幼稚教育务在顺应自然,助其发达,歌谣游戏为之主课,儿歌之诘屈,童话之荒唐,皆有取焉,以尔时小儿心思,亦尔诘屈,亦尔荒唐,乃与二者正相适合,若达雅之词,崇正之义,反有所不受也。由是言之,儿歌之用,亦无非应儿童身心发达之度,以满足其喜音多语之性而已。童话游戏,其旨准此。迨级次逮进,知虑渐周,儿童之心,自能厌歌之诘屈,话之荒唐,而更求其上者,斯时进以达雅之词,崇正之义,则翕然应受,如石投水,无他,亦顺其自然之机耳。今人多言幼稚教育,但徒有空言,而无实际,幼稚教育之资料,亦尚缺然,坊间所为儿歌童话,又芜谬不可用。故略论儿歌之性质,为研究教育者之一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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